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门童似得了什么信号一般,登时从凳子上起身整理了衣冠,躬身跑去开了府门边上的小门,面上堆起笑容迎着:“苏嬷嬷,您回了。”</p>
苏嬷嬷眼皮子都不抬,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提起杏色缎子裙摆抬脚迈过门槛,朝府内走去。</p>
夏竹悦本有意避开,却被她一眼瞟到了,苏嬷嬷蹙起眉头,想起她是那个绣云雀的丫头,心下有些不耐,“你在这里做什么。”</p>
夏竹悦见避不过,只得缓步上前,温婉施礼:“见过苏嬷嬷,我得了急病,想回家休养。”</p>
“急病?”</p>
苏嬷嬷眉头一挑,打量着她,只见她身量高挑纤细,一袭剪裁合身的夏制衫裙衬的她粉面含春,分明是普通的丫鬟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娇艳,一点儿也不似得了急病的模样。</p>
“可跟管事告了假?”苏嬷嬷不咸不淡地问着。</p>
夏竹悦垂首,乖顺答道:“病的急,已托人代我向管事辞工了。”</p>
“辞工?”</p>
苏嬷嬷心思回转,想起长公主正想寻个由头打发了她,如今她自己要走,岂不更好。</p>
于是她眉心一松,竟露出些许关切的神色来,“既如此,那便回去好生休养吧。”</p>
“可是...”夏竹悦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守在门边的门童。</p>
门童年纪虽小,却机灵的很,见此情状,一改先前的推诿模样,赶紧拉开了小门,满面关切,“姑娘快回去休养吧,可别耽误了病情。”</p>
夏竹悦见有了转机,心下略松了一口气,于是对苏嬷嬷福了福身,道了声:“多谢。”便从小门出了公主府。</p>
直到公主府的门在她身后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放下心来,顶着月色,匆匆往僻巷走去。</p>
幸而春儿办事不利,托她出售的简陋小院儿尚未脱手。</p>
夏竹悦又搬回到小院里,重新去寻了几分浆洗的活儿,虽辛苦些,但看着僻巷里成日家长里短的街坊邻居们,却莫名觉得安心许多。</p>
夏日里昼长夜短,这天夏竹悦里里外外涮洗拾掇到日上中天才勉强理顺手中的活计,胡乱用了些吃食准备小憩片刻,等晚些洗晒的衣物都晒干了再去收拾。</p>
才将将睡下时,却听得一阵敲门声。</p>
许是春儿来取衣物了,这方小院儿,也只有她会来了。</p>
夏竹悦强撑困意,随手披了件外裳,便起身去应门。</p>
“怎的这会子过来了,你的那几件袍子才刚洗过呢。”</p>
夏竹悦念叨着拉开院门,却见来人并不是什么春儿,门外赫然立着一个男子,惊得她一声轻呼,立时关上了院门。</p>
她羞红了脸,匆匆回房穿戴整齐,懊恼自己怎的如此大意,竟只着中衣便去开门了。</p>
对镜自照,确无不妥之后,夏竹悦这才重新打开院门。</p>
李牧白仍然站在门外,一袭月白长衫,润泽的羊脂白玉冠束着墨发,一如既往地清逸出尘。</p>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烈,他那样冷白的玉色面皮上竟也染上了一丝红晕。</p>
“你怎的来了。”</p>
夏竹悦有些拘谨,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儿,还没有从方才的羞恼中走出来。</p>
倒是李牧白若无其事一般,温润一笑,轻声问她:“就任我在这里站着么?”</p>
夏竹悦抬头看了看,烈日炎炎,站在日头底下空头晒着,饶是他这样不染纤尘的贵人,鼻尖上都泌出了些许晶莹的汗珠儿来。</p>
无奈之下,她只得往边上侧了侧,让出路来,李牧白也跟不跟她客气,脚步轻抬,跨进院里。</p>
本想在院里寻一处坐坐,却见四处堆满了浆洗的物件儿,院里横七竖八地架了许多竹篙,上边满满当当地晾晒着各色衣物。</p>
清新的皂角香气充斥在空气里,他微微侧目,只见她一身粗布衣衫,正从屋里端了一碗水来,走到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有些许赧然的模样,“对不住,没有茶叶了,且喝碗水解解暑罢。”</p>
顺着面前的碗望过去,只见那双原本纤软白腻的手因着浆洗泡的有些红肿,李牧白心下有些发紧,如此多的衣物,须得浆洗多久才是。</p>
接过粗瓷碗,李牧白垂眸略饮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你病了。”</p>
“从哪里听闻的,你们府中的小丫鬟们病了难道都需要少主亲自过问探访的吗?”夏竹悦随口开着玩笑。</p>
李牧白望着着眼前戏谑取笑自己的女子,不知怎的,见她完好无损,竟觉得心情甚好。</p>
“如果是你,便需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