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氏的哭声顿时哽在了喉咙里:“官人莫不是想着,真送芝儿给晏迟做姬妾吧!”
“芝儿是太子的表妹,哪有跟人做姬妾的道理。”黄琼梅没好气地说道:“三郎怨我们,无非是迁怒,这事啊,根结还在阿妹和妹夫身上,我们先忍着些气,让妹夫妹妹先向三郎低个头,赔声错,三郎肚子里的气消了,又哪里还会鄙夷芝儿呢。”
涂氏很知道自己如今的荣华富贵,靠的都是哪些人,虽心疼女儿,也只好狠狠咽下这口气,矛头不再冲着晏迟,道:“那覃三娘,贱妓所生,听闻还被嫡母厌弃,纵便是生得一张好容貌,凭她也没有资格诋辱芝儿!妾身是想着,先寻王夫人言语一声,押着覃三娘跟芝儿赔礼认错,芝儿也能缓些气苦,否则……今后还让她怎么再见晏三郎。”
黄琼梅本就是个窝囊废,居然听信了这话。
他的生母过世得早,父亲黄鲁严也在十年前病故了,虽说还有个继母在,黄琼梅却早就把继母打发去了庄子里“养老”,一应内外的家事,现今都由他拍板决定,不需要再请问高堂。
但涂氏还没来得及登相邸的大门,老夫人已经有了动作。
虽说有覃逊的指示,老夫人当然不会亲自往黄家这种破落户兴师问罪,而且她还能体谅王夫人不甘不愿的心情,这一回任务,交给的是李夫人。
这种得罪小人的事体,老夫人也的确乐于让李夫人行为。
李夫人虽然有些无可奈何的憋屈,一则她其实也没把黄家放在眼里,再则毕竟是为芳期出头,而不是芳姿,至少有一种助着妯娌对头的心情在,也就不是那么抵触了。
但李夫人眼瞅着黄琼梅这个一家之主居然亲自相迎时,顿觉自己过去将黄家到底还是高看了。
沂国公晏永也真是一朵奇葩,便是结发妻得了恶疾自尽,续弦哪门女子不好,非得把黄氏给扶正,还真是对黄氏情深不移,她虽没和黄氏打个多少交道,但瞅着黄琼梅这德性,又结合黄鲁严的臭名……狸犬之辈哪能生出凤凰?
李夫人根本就不耐烦跟这家人寒喧,点明要见黄五娘,当着黄五娘的面就说了婆母授意的话——
“黄少卿家里的令嫒,在晏大夫苑中一见我家三娘,开口就是恶言相向,先说三娘是姬妾,后来居然说三娘是官奴,一副拈酸吃醋的悍妇口吻,我就奇了怪哉,一则也没听说令嫒和晏大夫定了亲事,再则我家三娘是因晏大夫相邀,且还得了亲长的允可,故而才往赴宴,莫名竟然遭到令嫒羞辱,所以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黄五娘,你究竟因何缘故对我家三娘口出恶言。”
涂氏一听这话,气得牙根子都在发痛了——覃三娘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
但黄琼梅的脊梁可硬不起来了。
他之所以答应向覃三娘兴师问罪,那是相信了涂氏笃定覃三娘“爹不疼娘不爱”的说法,但现今是什么情况?虽说今日来的不是王夫人,但李夫人可也是相邸的主妇,李家的声望现如今甚至不弱于王家,且李夫人既然肯为侄女出头,说明是覃相的授意,覃三娘尽管“爹不疼娘不爱”,但是她爹是宰执还是娘是宰执啊?只要覃三娘有祖父维护,就不是他们家能够得罪的人。
这样一想,难怪晏三郎会为了覃三娘喝斥自家女儿呢,因为晏三郎也心知肚明覃三娘虽是庶女,可也不容旁人轻谩。
便连忙陪上笑脸:“李夫人莫不是误解了吧?小女……小女一贯愚钝,就不会说话,她心里不是这个意思,嘴巴上说出的却是两样,小女可万万不敢冒犯相邸闺秀。”
涂氏纵便是有唇枪舌箭的准备,一听丈夫的口吻,这时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李夫人正眼都不看黄琼梅:“黄少卿和涂娘子当日都不在场,我只听令嫒有何说法。”
黄仙芝其实不是愚蠢透顶。
从父母的态度中她也晓得了今日不能再逞强,可她毕竟年轻气盛,忍下晏迟的折辱已经大不容易了,让她再忍下芳期这妓生女的折辱她今后还哪有脸面出去见人?于是勇敢地抬起眼睛,直视着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