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春雨轻轻落在屋檐上,渐渐连成一片雨声。</p>
下雨了。</p>
酣醉一夜,晨时,李姝菀在一片密雨声中徐徐醒来。</p>
柳素听见床榻上传来动静,放下手里的烛台,走过去挂起床帐,扶李姝菀起身:“小姐醒了。”</p>
因宿醉,李姝菀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几时了?”</p>
柳素在她腰后塞了只靠枕,回道:“不早了,已是巳时一刻了。”</p>
今日是个阴雨天,天色阴沉,不见日光,房中点了灯烛亦暗蒙蒙的。</p>
柳素端来温茶给她,李姝菀喝下润了润喉,将茶盏递回给柳素。</p>
柳素看她喝得干干净净,问道:“小姐还喝吗?”</p>
李姝菀摇头:“胃中有些难受。”</p>
她昨晚吃的东西吐了干净,这又已是巳时,胃中空空荡荡,自然会有些不适。</p>
李姝菀皱着眉头,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心中懊悔:早知就不喝那么多酒了。</p>
昨日在明月楼,李姝菀与沈回喝的是酒楼的桑葚酒,桑葚味醇厚,喝起来酸甜可口。</p>
饮酒前沈回问过店家,这酒浓烈否,店家口口声声称不烈,说什么这酒他们家老板亲自让人酿的,谁知道一坛子下去喝倒两个人。</p>
沈回的酒量比李姝菀还逊色,他醉后又作画又抚琴,一曲高歌作罢,脸砸倒在琴上,醉得不省人事。</p>
李姝菀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多喝了两口,也不得清醒。</p>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从自己摇摇晃晃从酒楼包间中出来,至于之后的事,她脑中则一片空白,半点都不记得。</p>
李姝菀头痛欲裂,抬眼却见柳素欣慰地看着她笑,她捂着脑袋,问道:“何事这般高兴?”</p>
柳素伸手替她轻轻揉着发紧的额侧,道:“奴婢看您和侯爷又亲近如故,自然也跟着高兴。”</p>
李姝菀听见这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疑惑:“什么?”</p>
柳素道:“您忘了?您昨个喝醉了,回来后抱着侯爷撒娇呢。”</p>
李姝菀面露诧异,随即缓缓皱起了眉头:“我同他……撒娇?”</p>
柳素听她语气迟疑又不解,摇头笑着道:“看来您是醉得没了神窍,万事都不记得了。”</p>
李姝菀拧着眉沉思片刻,却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p>
她披衣下床,在窗前坐下,垂眸梳着发,委婉问柳素:“昨夜醉后……我言行可有失仪?”</p>
柳素看着李姝菀从小小一个人儿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在她眼中,李姝菀哪哪都好,便是像个孩子似的缠着李奉渊亲近,又何以谈得上失仪。</p>
柳素接过她手中玉梳,替她梳顺乌法,含笑道:“端庄如常,小姐不必忧心。”</p>
李姝菀听见这话,缓缓舒了口气。</p>
李姝菀今日得闲呆在家,上午看了会儿账,中午就见李奉渊撑着伞从外边儿回来了。</p>
路上雨密,他路上湿了衣摆靴面,在东厢门口拂去身上雨水才进的门。</p>
李姝菀看他大中午便回来了,奇怪道:“你下午不上值吗?”</p>
李奉渊在烧茶的炉子边坐下,烤着火道:“军中无事,放半日假。”</p>
他在营中无人能管束,以往在军中也多得是闲得无趣的日子,何曾见他营私给自己放过假。</p>
他突然回来,李姝菀只当他是为了昨夜她醉酒之事而来。</p>
果不其然,李奉渊坐着烤干了衣裳上的水,开口问道:“胃里还难受吗?”</p>
李姝菀正在拨算盘,听见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奇怪他怎么知道。</p>
不过她没问,只回道:“……不。”</p>
她语气有些冷淡,似又变回了素日里半亲不近的态度,仿佛昨晚的相近只是李奉渊的错觉。</p>
她态度变化之大,叫李奉渊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同她相处。</p>
他抬眸看她,开口叮嘱道:“你胃虚弱,当少喝酒。再者你那位朋友终究是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喝得酩酊大醉,若被有心之人知道,有损你的名声,私下你二人还是少见为好。”</p>
他自小就是个小古板的样子,长大了没想更甚。</p>
李姝菀幼时给杨修禅送一只荷包都能被他没收了,更何况她昨日与沈回私饮至烂醉才归,惹得他此刻好一阵絮叨。</p>
李姝菀听他唠叨了一长串,反问道:“我已不是孩童,你何苦管着我?”</p>
李奉渊听她这么说,坦然自若道:“长兄为父,我如何不能管你?”</p>
长兄如父。李姝菀在心中喃喃。</p>
她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眉尾轻挑:“既如此,那侯爷要做我父亲吗?要不要……”</p>
她说着顿了一瞬,等到李奉渊朝她看来,才接着道:“我改口叫你爹爹?”</p>
她说话没个正形,仿佛酒还没醒透,好似只要李奉渊答应她立马就能改口让他再长上一辈。</p>
李奉渊听不得这玩笑话,有些无奈地抿了下唇,声音微沉:“……胡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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