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渊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回到东厢时，李姝菀已洗漱更衣。</p>
她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肩披一件天青色外衣，安静靠坐在床头。</p>
床下放着他让人送来的箱柜，柜门开着，她正把玩他带回给她的首饰。</p>
李姝菀听见李奉渊进门，抬眸看他。</p>
侍女点亮了墙边的灯树，房中亮堂，暖色的烛光往她身上一照，卸下脂粉的面容看着少了三分艳色，更显清丽。</p>
李姝菀正欣赏手中一条华丽的串了细金珠与青玉珠串的腰链，此刻李奉渊一来，她似觉得他比手里的东西更有看头，眨也不眨地盯着他。</p>
坐也好，行也好，李奉渊身姿都不曾折过，从来挺拔如松。</p>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手里端了一碗汤面，他走得比平时要慢些。腰上的玉佩随步伐轻晃，引着李姝菀的视线往下一挪，落在了他腰上。</p>
所谓虎将，多是生得虎背熊腰，持枪跨步一立，犹如一堵难以撼动的山墙。</p>
然李奉渊虽高大，衣裳一穿，看着更似个有几分力气的文官。</p>
有虎背，却无熊腰，腰身上没有赘肉，腰带一束，掐得腰身劲瘦，叫人忍不住遐想衣下裹着的身躯多结实有力。</p>
李姝菀盯着他的腰不挪眼，李奉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在床前站定，问道：“看什么？”</p>
他说着，正要在床边坐下，李姝菀忽然倾身朝他靠近，将手中细细的金珠玉腰链戴在了他腰上。</p>
因与外族接壤，边关的民俗热情豪放，女子亦是大胆豪迈，着的衣裙也与京中不同。</p>
多是短衣长裙，露出中间纤细柔美的腰肢。</p>
这链子便是她们戴在腰上，用以显露纤瘦柔软的的腰线，李奉渊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这种链子会戴在自己身上。</p>
李姝菀倒像是很满意，戴好后盯着看了看，伸出食指在长长的玉链上勾了一下。</p>
玉珠滑过指尖，又摔落在他衣裳上，与他的玉佩相撞，发出一小串清脆的响。</p>
李奉渊低头看了一眼，李姝菀盯着那过长的链子赞叹道：“好细。”</p>
李奉渊没听明白，他在床边坐下，问道：“什么细？”</p>
“哥哥的腰。”李姝菀老实道。</p>
李奉渊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伸手去解腰链。</p>
房内伺候的侍女听见这话，默默朝李奉渊腰上看了一眼。金珠玉链，劲腰长腿，倒别有一番美感。</p>
他将链子放在一旁，将碗往李姝菀面前伸了伸，道：“别玩了，趁热吃。”</p>
李姝菀就着他端着的碗，低头喝了口汤，拿起筷子，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吃起来。</p>
李奉渊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问道：“还合胃口吗？”</p>
李姝菀沉吟一声，如实点评道：“尚可。”</p>
碗里什么佐料都没多放，就撒了几许盐葱，估计也美味不到哪里去。</p>
不过李姝菀酒后正需吃淡些，是以也不觉得有多难吃。</p>
李奉渊担心她积食，煮得不多，李姝菀吃着吃着，像是撑着了，渐渐皱起了眉。</p>
李奉渊道：“吃不下就不吃了。”</p>
李姝菀摇头，把面吃了个干净。</p>
李奉渊将碗递给侍女，端茶给李姝菀漱了漱口。李姝菀饮了半杯，靠着休息了会儿，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脸色一变，伏在床边，弯腰吐了出来。</p>
她吐得急，侍女来不及拿来痰盂，秽物脏了一地，也溅脏了李奉渊的衣靴。</p>
李姝菀看他衣裳脏了，自己呕得难受，却还在伸手用力推他，然而她的力气哪里推得动李奉渊。他担忧地看着她，托着她的手臂，轻轻替她顺着背：“别乱动，吐出来就好受了。”</p>
喉咙胃酸直冒，李姝菀难受得手都在颤，直到将吃进去的面和喝下去的酒都吐出来，她才缓缓喘着气直起腰来。</p>
李奉渊看她吐红了眼，心疼道：“既然难受，何苦还强撑着吃完？”</p>
侍女围上来收拾秽物，递上温热的棉帕和茶水，李姝菀虚弱地靠在床头，漱口后擦了擦嘴，低声道：“我怕明年就吃不到了。”</p>
李奉渊道：“你想吃，随时都能给你做。”</p>
他听着她的糊涂话，伸手顺了顺她鬓角的乱发，沉默片刻，又安抚道：“我不会走了。”</p>
李姝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不信他的话。</p>
房中气味有些难闻，李奉渊叫人支起窗户透了透气。</p>
时辰已经不早，他扶着李姝菀睡下，等她面色好些了，便起身准备离开。</p>
可才起身走出两步，李姝菀却又叫住了他。</p>
“哥哥。”她面对他侧躺在床上，小半张脸埋入柔软的枕头里，睁眼望着他，慢慢朝他伸出了手掌。</p>
袖口褪至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养护得如玉一般的手掌静静搁在床沿上，等着他去握住。</p>
她醉了实在粘人，李奉渊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痒。他折身回来，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垂眸看着她，低声哄道：“睡吧。我就在这儿，等你睡着我再走。”</p>
李姝菀反握住他，安心地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稳。</p>
酒意之下，她没多久便睡着了，但手却还紧紧攥着他，仿佛怕他在不知不觉中离开。</p>
李奉渊听着她绵长平缓的呼吸，神色也跟着平静下来。</p>
侍女安安静静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似有雨声响起。</p>
李奉渊皱了下眉，伸手握住疼得如有铁锤在敲打的膝盖，抬眼透过窗户，看向了外界暗沉无光的天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