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临州,琼危山。
仲夏时分,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山门内,有两位弟子正在比试。
其中一个身姿阔挺,手握重剑,面容沉肃,眼眸锐利地盯着对面之人,无形之间施以压力。
而他对面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目若朗星,唇红齿白,手持长剑,剑柄润如凝脂,色若碧玉,剑身寒光凛凛。
“小师妹,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让着你。”年长些的少年声音低哑,眼底的自负一览无余。
闻言,薛翦扯了扯嘴角,抬手拂去额前碎发,语气颇有几分轻视:“比武场上不分男女,翦儿明白,师兄还是多顾顾自己吧。”
场外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旁,交头接耳。
“他们俩不是一个师父吗?怎么天天打来打去的?”
“那位薛师妹有多骄横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美名其曰要与师兄师姐比试,说白了,就是挑衅。”
总归是个不好惹的主,能避则避。
与薛翦交过手的人皆是心照不宣。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少年倏然挥剑直朝薛翦袭去,他手中的重剑通体漆黑如墨,剑气凶猛锋利,冷列如霜。
眼见将至身前,薛翦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身形陡然一侧将将躲开,心中暗道:天天玩这招’出其不意’,真没劲。
她手腕轻转将原本负在身后的长剑挑了出来,剑身轻颤,急旋如影,声似龙吟,向少年胸口而去。
少年不慌不忙地轻轻一跃,跳到了薛翦身旁,站定后又趁她不备执剑挥向她的手腕。
寒芒刺眼,霍然而临,薛翦旋即退避,却还是被他的剑锋擦伤,一排微不可查的红色血珠刹时整齐地渗在她手背。
薛翦眼中顿时戾气四横,锋棱毕显。
习武之人别说是擦伤了,磕碰流血都是家常便饭。她也不是什么娇气之人,只是门中切磋一向是点到为止,明禁伤人。
可他刚刚分明是冲着她握剑之手而去,那气势倒像是要废了她的手,若不是她反应快躲了开,后果不堪设想。
她到底何处得罪了他?
薛翦来不及多思,少年的剑锋又朝她袭来,转了方向,
猛然刺向她腿间,薛翦用剑力挡,震得他连连后退。
霎时间,她旋转腾起,再落地时双手一掠,剑风由她剑锋所到之处不断向外散开,如同一排排羽箭突围而出。
少年心下一惊,惶惶闪躲,最终落在了数丈之外。他神情惊愕又不甘地看了过去,只见薛翦目色寒凉地看着他,“承让了,师兄。”
小竹从围观的人群中奋力钻出,跑到薛翦身边替她抱剑,又拿起她的手察看,满腔愤懑:“小姐!那个姓关的分明是故意的!你的手都流血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等卑鄙之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伤害小姐!
薛翦悠悠抽回了自己的手,就近找了块石凳,屈起一条腿坐了上去,眼皮微阖略显散漫,“他今日主动找我比武,我早该知道这不对劲。”
关师兄比她早来琼危山四年,一直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可是最近几年,师父对她更加上心,倾囊相授,她的身手也是日渐精艺,成了门内最被器重看好的弟子。
这么想想,关师兄兴许确有理由恨她。
可是这些也是她自己磨练争取来的,何有一丝不公?
与其把心思放在对付她身上,还不如去增进自己的武艺。
薛翦唇畔挑起怜悯又鄙夷的笑:“这种下作的手段还伤不到本小姐。”
“小姐!你真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太卑鄙了!”小竹胸中充满义愤,转而又心疼道:“我们回去包扎一下吧。”
薛翦颔了颔首,墨玉色的眸子轻转,讥诮地斜睇了关盛一眼,遂同小竹一起走回院落,顺便提了句:“父亲来信说太子下月将行冠礼,让我回去。”
小竹闻言眼眸一亮,像是对回京期盼已久,脱口而出:“我们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
薛翦将她的兴奋尽收眼底,略微思忖后道:“今日吧。”
“反正师父云游去了,我待在这儿也挺无聊的,还不如回京逍遥逍遥。”
*
停云书院坐落在京城外的一座青山前,傍山而建。除了当地山民和书院学子,鲜少有人来此。
一座座楼阁庭院在松柏的掩映下,显得愈发清雅别致。
午后斜阳懒懒地搭在朱门绿瓦上,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
李聿走出斋舍绕到了东崇堂,这里离授课的讲堂最远也最是清净。
他刚走进庭院便听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朝外推开,走出了两个身着浅色学子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