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孙将军和谢贻香便分头行事,各自为阵。前来围剿的倭寇杀心极重,竟是一个活口也不肯放过,果然中了言思道的诱敌之计,兵分两路往东西方向追赶。如此待到天色黑尽,残军主力和众百姓往北逃出七八里地,再也无力赶路,便在一条溪水旁驻扎歇息。众百姓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吃尽,只得猛灌溪水充饥,又拣些草根果腹,顿时哭嚎声一片。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孙将军前往诱敌的二十多个人也已平安赶来,一个个虽然疲惫不堪,所幸并无伤亡。至于谢贻香一行人,则是直到深夜时分才追上来与众人会合,盘点人头,竟已折损了七个绿林好手,都是命丧在“甲贺忍术”的鬼蜮伎俩之下,就连谢贻香也是肩头带伤,累得说不出话来。
待到众人各自歇息,孙将军便强忍困倦,和言思道这位军师商讨对策。聊到最后,孙将军不禁长叹一声,说道:“眼下已是山穷水尽之境,纵然能够躲过这两股倭寇的追击,带着这些百姓前往北面的宁海县,只怕也是枉然。就算宁海县还有些许朝廷的兵马,也决计抵挡不住这三股倭寇的合力来犯,而且当地的朝廷官员更未必容得下我们这些乱臣贼子,所以还请军师早做决断!”
事到如今,言思道依然面色自如,当即笑道:“孙将军不必多虑,若只是击破江浙地界的这些倭寇,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的难题,却是如何才能将这场倭寇之乱往后延缓一百五十年,从而兑现与青田先生之间的承诺。至于眼下的困境……”
说到这里,言思道不禁长叹一声,苦笑道:“如此局面,确实也有些令人头疼。须知我命丧于此,倒也罢了;若是继续和这些倭寇纠缠,从而耽误了恒王的大业,那才是得不偿失……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拉下这张老脸,厚着脸皮去求他,看看能否尽快了断此间之事。”
说罢,言思道便让孙将军早些歇息,孤身一人穿过在林间歇息的众百姓,来到朝廷一方的驻扎之地。他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却见众军士和一干绿林好手都已睡下,只有几个值夜的军士还在强撑,他便绕过众人的驻地,朝对面一座小山岗行去。
此时已过三更时分,夜空中明月如盘、繁星挥洒;星月光辉之下,山岗上依稀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焰,远远望去,倒像是林间的萤火。言思道便举步登山,来到这簇燃烧的火焰处,只见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正在火边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白玉般的肌肤在火光中若明若暗,正是得一子。
眼见山岗上再无旁人,言思道当即深吸一口气,兀自干笑两声,来到火堆旁坐下,自顾自地装了一袋旱烟,在火上点燃了吞吐起来。过了半响,他见火堆对面的得一子无动静,便将一口浓烟朝他喷了过去,笑道:“怎么,小道长还是不愿同我这‘狗贼’说话么?如此气量,只怕有失高人身份,更是有失‘鬼谷传人’这一身份了。”
说罢,眼见得一子还是没有反应,他继续笑道:“前些日子谢贻香那丫头想从宁义城调来援军,却被驻守在城外的唐先开所阻,此事确然是我的授意。至于我为何行此举动,想必小道长自是心知肚明。”
顿了一顿,他又沉声说道:“之前我从福建调来一千军马以作增援,不料却被倭寇得知消息,竟在半途设伏攻击,以至军覆没。而将这支援军的消息泄露给倭寇之人,想来想去,也便只有小道长了。且不论眼下我早已罢战,原当齐心协力,以剿灭倭寇为己任,单说似这等借异族倭寇之手,残害我华夏同胞之举,嘿嘿……小道长如此手段,是否太过狠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