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发擦干了睡,要不然头疼……会影响明日的活计。”
樊美芝刚惊疑于对方突如其来“关心”,又听到后一句,简直像嗓子卡了一口冰,不上不下,忍得难受。
“知道了书生,快洗洗睡吧,明日不会耽误你家事的!”樊美芝没好气道。
如她期待的样子,这晚睡的踏实,至少噩梦留存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
知道租收时,到底需要做什么工作,樊美芝清早便忙了起来。
准备并解决早饭后,她特意烧了一大锅热水放凉,又煮了绿豆汤。
将厅堂的的桌子移到堂门檐下,宋鸣谦从房中取出纸笔并租收账册,面朝院门,坐于桌子上座,既能最晚免于阳光的暴晒,又能最轻松完成工作。
而樊美芝则没有这么好运,首先她需要将储藏的粮食房间打扫一番,等租户们来了,统计称量好粮食重量无误,还要帮着将粮食搬进房里。
宋家的粮食与经济作物田产足有近百亩,租户在水堰村的分布也比较分散,且宋鸣谦作为两年后要廷考的读书人,总不能将时间浪费
到这件事上,因此租户所有租收的日子都定在一天进行,同时也避免天气变化影响的下一季庄稼的播种。
租户们大部分带来的粮食已经是晒好、打理好,可以直接装仓的,但难免有动作慢一点的人家,粮食还需要再暴晒两日的,这部分的后两天便完全由樊美芝一人操劳。
这每一样都需要充足的劳动力,又是阳光炎热的天气。有宋家翁公及大郎父子在时操劳,一年里原身记忆清楚的只有晒粮的劳作,因没有拒绝面对的余地,樊美芝自觉让自己作好劳累准备,提前适应预见租收之后的悲惨。
唯一可以暂时令她松口气的便是收的作物里,夏收类不过小麦及蔬菜两类。
最先出现在宋家院子的是花生、铁生两兄妹。俩人个头一般,头发大部分散着,不过花生脑袋扎了一对小揪揪,铁生则中间扎了一个。
兄妹俩手牵手,花生手里手中还牵着一条棕毛幼犬,哥哥另一边手中则拎了竹篮。
花生或许因前两次相处,见到她一下放开了哥哥的手,脆声叫着“樊娘娘”便带着犬跑到她身前。
而她手中棕毛小狗,耳朵半垂立,口里哼唧哼唧叫着,眼睛湿漉漉的。
到了近前,铁生也叫樊美芝一声“樊娘娘”,又和花生遥遥向坐于厅堂桌前的宋鸣谦问好。
“你们怎么这么早来啦?铁生你的脚伤好了?”樊美芝也不好纠结于称谓,主动问起兄妹俩。
“我们来玩。”花生甜甜答道。
“我们来帮爷爷的。”铁生与妹妹同样一张脸,鼓着故作严肃,瞅一眼和他记忆中不一样的樊娘娘,“谢谢樊娘娘关心,铁生的脚也好了。”
“好了,去和你们丞哥哥在檐下坐着吧。”樊美芝到厨房盛了两小碗甜茶,转身发现他们还站在厨房门口。
铁生将竹篮递给樊美芝道:“樊娘娘,咱娘说要把竹篮还给你。”
竹篮中并不是空的,里面东西用油纸包着,隐约飘着香味。
樊美芝将碗放在灶台上,打开一看,里面正有几张香喷喷的油饼,芝麻、花生仁、鸡蛋煎洒之上,惹得闻到香味的小狗都欢快摇起尾巴哼哼要
吃。
樊美芝取出油饼放到灶台旁,觉得“运”粮时,可能用到竹篮,便把它与厨房门旁的其他“装备”放到了一处,“铁生真乖,樊娘娘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娘。”
“不……不客气。”小铁生头颅转到一边。
樊美芝一笑:“为表谢意,樊娘娘请你们喝凉茶,可不要推辞哦。”
兄妹俩异口同声:“谢谢樊娘娘。”
樊美芝摸摸花生头顶揪揪,又去盛了碗送给宋仲丞,对方正在核实账册的缺漏,时不时蘸墨写上两笔。
樊美芝眼睛趁着送凉茶的时段,极短暂瞄一眼他的笔墨,放茶时,面朝正前方,眼珠子却一直尽力向左下方的字迹上瞟,有些心虚想看出其神色,来推断原身到底对账册动过手脚及识字与否。
“还有什么事?”
可能放碗盏的动作太过慢腾,忽然听到对方这一询问,樊美芝立即心虚了下。
“我……我想知道二郎准备好了没有,租户们马上到了。”
宋仲丞将其不安的神色收入眼底,佯装不知:“没问题,嫂子去忙吧!”
“哎……你慢慢看。”樊美芝虚笑一声走开,是没事了吧。
她还要将宋家院子整个洒扫干净以供需要倒晒的粮食放着。
宋家厅堂的屋舍是三间相隔,对应下的房檐也长,而此刻洒落宋家院中的阳光只到了屋顶,且还有左右两侧栽种一排稀疏的杨树、屋体遮阳。
因此见胡家兄妹没有与宋仲丞坐于一处,樊美芝便让他们随处坐,二人便坐于井边附近的石榴树荫下。
樊美芝交代他们一声不要玩水,拿着与人高的笨重大扫帚扫着,想起自己的打算,问:“花生,你家还有这么大的小狗吗?”
“有啊,旺喜原来生了五只啦!”
“是吗?这只叫什么名字?”
“它叫麦子。”
“那改天我去你家选一条怎么样?花生舍得不!”
花生点头又摇头,偷偷瞅一眼宋鸣谦。
樊美芝疑惑看她的动作,扭头见厅堂前宋鸣谦也向她看来,更加疑惑。她三两下扫好地,摆放出称量的大秤,蹲到花生面前,低声道:“怎么
了?”
花生凑近自己耳边,小手捂着耳朵另一侧挡住,用着小的不能再小的气音“嘶嘶……啊”两声。
“嗯?花生你说什么?声音稍微大一点。”樊美芝被勾起了好奇心,用指头向她比了个一点点距离,神秘道。
“丞哥哥他不能接近麦子。”
什么意思?
“为什么啊?”
“一接近麦子他就要吃苦药了!”爷爷告诉自己的。
樊美芝瞅瞅叫“麦子”的可爱狗眼,又瞧瞧翻着的账册的宋鸣谦?
怕狗,吓的?还是……过敏?书中没有啊!
花生带着狗进宋家门的时候,也没见他神色异样。
“那你怎么带麦子来啦?”
一直瞧着石榴树铁生转头解释道:“只要不离丞哥哥近,丞哥哥就不会打喷嚏了。妹妹说要带它来谢谢丞哥哥给它娘亲旺喜吃肉骨头。”
花生反驳道:“哥哥胡说,明明是樊娘娘给的。”
听到“打喷嚏”,樊美芝对其过敏的事算是确定了,如此自己想养狗也养不成了!
原身记忆中将幼犬送人,便是发现宋鸣谦不能接触狗吗?宋家三父子都是“大糙爷们”,但性情好、富户,养狗也是情有可原。而狗的存在似乎是宋鸣谦腾出房间给原身,搬到镇上学馆之后!
樊美芝正察觉又多了点记忆,忽听花生恼话。
嗯?他们什么时候做过“喂狗”这件事!
“你们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没喂过肉给它……吧?”她连旺喜都没见过!
花生指着厨房门旁哥哥拎来的竹篮:“就是樊娘娘给的啊!”
竹篮、肉、宋鸣谦,铁生的意思是,什么时候成他送的了?
“花生真聪明,来,樊娘娘再给你盛碗绿豆汤!”
花生看樊美芝进到厨房,安慰被忽略的哥哥:“哥哥不要难过,花生会分给你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