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丞原以为宋樊氏不过这一天的举动状态奇怪,并且她吃寒瓜时似乎恢复了精神,一切如常。
不料随后几天,这种异常仍然持续。其中几日宋樊氏比自己早起也就罢了,还总是一副睡不好蔫蔫的模样,支使自己越来越严重,如她自己所言“若非怕你摔了碗碟,应该二郎你来做”,差点将能插手厨房事务都扔给他,显然忘了她自己讲过“君子远庖于厨”的论调,另外她每晚总是特意耽搁在他后面洗衣服。
“若是受不得热,可喝一喝祛暑的药,”宋仲丞顿了顿,又补充,“是药三分毒……还是以吃食散暑为好。”
樊美芝一脸懵地接过对方递过的药粉,“你哪来的?”
“村中沈铃医见天热,向村民随手散的。”宋鸣谦侧身欲走。
“还有这好事,我怎么没听说?不过谢谢。”虽自己不是因天热,但给她药是一片好意,樊美芝便没解释,接了。
这几日樊美芝没睡好,与宋鸣谦之间的交流少了,不仅是因为她身体不适,最困扰她的而是因为梦。
自从日听说桐山开矿的事,隐约做了有关的梦后,随后几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她连午睡都不太|安稳,并且具体情境没有丝毫“想起”的迹象,如此下来精神怎么会好?
而且对于此种苦恼自己还无人可诉,她又被宋鸣谦怀疑过,更不会提起分毫了。
说起来,自己除了接宋鸣谦那晚回来,得以睡个好觉,其他时候都没安生过。
想到这,樊美芝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宋鸣谦。
“作何这般看我?”宋樊氏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复杂起来。
“没什么。”樊美芝若有所思地走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宋鸣谦。
这一晚,宋仲丞取出衣物出了房门,不料却见宋樊氏已坐在井边洗着衣服了。
她的发湿着,被一方洁净的棉质绢帕缠着,从耳际发间洇出的水沿着发梢凝成水珠,坠落的瞬间被月光“青睐”,便滴落到了她肩头的布衫上。
宋仲丞拎水倒进桶里,将衣物浸湿,见她一直低着头,便提醒道:“明日是租收的日子,要早点休息。”
“嗯”
,樊美芝答应,因总是噩梦缠身,后来夜里她企图晚睡错过,便蹲在宋家放粮仓的屋中,守着看出芽的瓜苗。
前两天,夜里宋鸣谦起夜,发现了她。
不过噩梦不断的同时,她也感觉梦境中的“噩”感越来越弱,可以期待今晚睡眠质量。
宋鸣谦在她身侧坐下,樊美芝瞧见,伸出手便想将皂荚往他的桶边移一移,好方便他取用。
谁料碰到的不是皂荚滑硬的触感,有些温凉肌软,正是他的手。
樊美芝立即撤回相碰的手,尴尬看向他:“你先用吧,我再去拿一块。”
她连忙站起,脚步急转。
“你的脚……”
樊美芝稳住前倾的身子,收回滑出叉的脚步,心有余悸道:“没事、没事。”她的脚伤经过几日已愈合,然而刚才差点再次受伤!
脚没事,但绢帕不经晃动,透着湿气的秀发立即散乱至背部,垂落腰际,绢帕也掉在了湿地上,染了脏污。
颊边的落发将她的脸蛋衬得更加小,宋仲丞此刻才意识到,对方其实还是个姑娘。
她低头将绢帕捡起扔进桶里,羞恼道:“我先处理一下。”
樊美芝快步至屋中又取了一块新绢帕。
她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这几天噩梦的侵扰,她想来想去,回想出得以安稳之日,不寻常之处便是自己阻止宋鸣谦付钱时,不小心压他的手。
不过第二次去镇上前也极短不小心碰触过,当天并没有显现出用处,因而她便想试着再一次接触时间长点,看是否有效。
谁料意外碰到,自己竟然先怂了!
樊美芝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院中。
宋鸣谦好似也并没有将方才的碰触放在心上。
除了自己心虚,结果不过是碰了块皮,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她从宋鸣谦窗台中重新取了块皂荚,回到井边,看着他洗衣服的动作,打破沉默道:“你这样洗,费时费力费水。”
宋鸣谦头也不抬:“干净。”
“二郎你这习惯究竟怎么养成的?出身乡野,即便再富裕,也少不了与面朝黄土背朝
天地村汉接触,你还能高要求自己保持清洁真难得!”
樊美芝本好奇,说到最后只剩感叹了,这也是《平步青云》中很有争论的一点。
按以主角出身,安排个“洁癖”的特征,似乎除了为他加上“高逼格”特点,没有更好的解释。
并且文后对他进入官场、见识污秽、临艰苦之境描写时,“洁癖”这点似乎就识相躲了起来。
宋鸣谦洗衣的动作停顿住了。
“?”樊美芝眨眨眼对上转头的人,怎么说到点上了,有望解惑?
“想知道?”
樊美芝下意识点头。
“樊氏曾说我身上满是药味。”
那还是知道对方是自己未来“妻子”的时候,然而她跑来一句“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药罐子,满身都是药味”直接让他痛恨起自己糟糕的身体,憎恶起身上的药味。
“药味怎么了?”樊美芝执于找出答案,头微伸,转向他闻了闻,缩回来,“没有啊?你身上连汗味都没有,简直招人恨。”
樊美芝双手洗衣动作不停,口中喃喃,起身欲拎水,羡慕道:“若我和你一样不怕热,忙一天也不必担心不干净,该多好!”
对方离自己没有多远,伸头过来时,头顶的清香立即钻入鼻尖。
眨眼的功夫撤离,自言自语的一词、一句都能穿透夜晚的虫鸣进入到自己的耳里,入了心。
他将小水桶拿过起身,揽过拎水的活,听到后半段不由失笑:“我刚冲凉过,怎么会有味道!”
“你一天下来也没有,上次给你洗的衣服闻着……你是不是抹了香料?”
将二人的桶里重新都换了清水洗涤,宋鸣谦坐下,目光若有所思看向她。
樊美芝拧着衣服,扭头见他皱眉嫌弃表情,一下领会他未言之意,气道:“你哪只眼看到,我闻你衣服味道了,明明是它自己飘到我鼻子里的。”
“好闻吗?”
樊美芝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很不自在:“……二郎我看你才应该喝一喝祛暑的药,被热得晕头了!”自恋狂!
她拿起皂荚快速打了几下,恍然发觉这是第三遍清洗的,不该用的,懊恼地
搓掉皂荚。
低头用力将桶中衣服涮洗声扩大,掩饰恼意说道:“这天这么热,喝祛暑药也治标不治本,什么时候若是下场雨,降温了,该多好。”
宋仲丞也无意追问味道的问题,听她的“愿望”,淡淡道:“你最好希望明日不要下。”
“……”会不会说话。
她想起最近一直考虑的事:“前些日子用了你不少银钱,家里还有多少资产?”其实她更想问,‘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但觉得这个问法,有暴露的嫌疑,便换了。
不过说完,她突然觉得这话题他们之间谈论也有些奇怪,便道:“我们叔嫂虽住在一起,我也总不能从你手中拿银钱,若要乡亲们知道又会编排,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西瓜的苗长出来了,让她觉得自己点亮了“种田发家致富”的技能,对赚钱充满向往。
即便不成功,她也总要表示个态度。
“不用。”宋鸣谦回绝的很干脆。
樊美芝不争辩:“我洗好了,你慢慢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