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四日,沐河清照旧借故不去天阑学宫,其实是在暗中观察沐昌的动静。沐昌这几日也确实忙于搜集京兵卫各种罪证,尤其将程出琅遇害一案也准备得极为充分,为脱身玄州之事可谓不遗余力。
十月初十日,清晨五更,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颖京城中央的长明皇宫,已经传来了太监打更之声。
金碧辉煌的宫殿楼宇巍峨屹立于平地,一辆辆官家马车载着文武百官自正北方的玄北门入宫。
沐昌踏在皇宫内的京砖地面上,想起这几日所搜之证,又再三确定了京兆尹京兵卫之流确无大势力撑腰之后,总算松了口气,今日早朝,正准备向熹元帝上书陈情。
“沐兄今日看起来心不在焉,不知是否有要事于今日秉奏?”他身边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沐昌一偏头看见假笑的中年男子,脸上瞬间堆起笑容应道“王兄说笑了。我如今还在为我玄州的事情发愁,哪有什么闲心去秉奏要事?不过是件无关要紧的小事罢了。”
“哦?”被唤作王兄的中年男子微微发福,他闻言一笑,眼珠子骨碌碌转动“那不知——沐兄指的是哪一桩小事?你我共事这许多年,不如也与我说上一说?”
沐昌略微思忖利弊,觉得与其严防死守不如让这些同僚也助他一臂之力。不动声色间,沐昌心中早已转过许多弯绕。
于是他拍着王大夫圆润的肩膀开口道“还能为什么事,玄州大旱如此严重,我总得先想个法子给自个儿缓缓吧。只好先把京兵卫这个刺头儿挑到皇上跟前去。就这点小事,我大哥也不在朝,还得仰仗王兄仗义执言多多帮衬啊!”
“唉……这玄州牧真是……不当也罢,也罢啊。”
言罢还感慨一番,语气颇有几分心酸无奈,仿佛是真要把玄州牧一职拱手让人一样!
王大夫心里有些不悦。
本来吧,京兵卫是一桩闲事,他为沐昌说项说项倒也无妨……可是偏偏沐昌这个老匹夫还真敢拿沐震来充场子,他不过区区一介中散大夫还能说什么?看在沐震的面子上也无法推脱。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沐震权势滔天,军功显赫。手握二十万陇西兵权,掌管长明近四分之一的江山土地。跺跺脚就能让长明抖上三抖。可是沐昌又算什么玩意儿?自私虚伪,冷血刻薄,胸无点墨。却偏偏有脸狐假虎威。
“呵呵,那是、那是,沐兄既然开口,我怎么能不帮衬着一二?一会儿在陛下面前我定然会帮沐兄说上几句!”王大夫尴尬地笑道,随口在沐昌面前打了个包票。
沐昌笑着客套了几句,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说。
走在二人前面的一人,垂垂老矣,看见那花白的山羊胡便知是程忠实程侍郎。老人颤巍巍地走在路上,颇有老态龙钟之感,再不似当年在朝堂上笔挺腰杆持才傲物自诩博学的风骨了。
沐昌想起前些天的传闻,程忠实的嫡子竟被赤身发现于京兆尹府前,还被人断其双手,而京兆尹虽全力破案,终究没有结果。此时,程忠实必然也恨极了京兆尹,程大人在朝堂也算有些话语权,他为何不上前争取一把?
思及此,他与王大夫耳语了几句,便走上前去,与陈忠实并行,关切道“程大人,近日来似乎状态不佳?”
程忠实朝身边看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应道“沐大夫见笑了,老夫最近为犬子之事一直不眠不休,实在无心其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