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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来做坏事吧。”
千临涯看着琉璃子,盛装的她比平时还要动人,每一寸肌肤都对男性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丰盈的唇也好,弯弯的睫毛也好,还有从衣服里调皮地露出的腰窝,和仔细刮干净后,比柔嫩的手臂更加柔嫩的腋下。
因为高跟鞋扔在梯子下了,她此时赤脚踩在阁楼的地板上,洁白的脚丫,脚趾上鲜红的指甲,如同玫瑰花瓣洒落在雪地中。
“琉璃子……”
千临涯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尽情亲昵起来。
“临涯,抱我……”
她的声音如同夜莺般悦耳,勾人心魄,千临涯觉得血液被强劲的心脏泵入大脑,鼻腔中充斥着撩人的芬芳,全是琉璃子身上的气味。
双手不老实地把她精心准备好的礼服揉皱,再把女仆们亲手打上的漂亮蝴蝶结全部解开。
上半身礼服掉落下来,她双臂交错,如同维纳斯。
又如同一个被剥开一半的脐橙,只需要双唇轻吮,就可以吸入嘴中,绽放出甘甜清冽的果汁。
越是这样,千临涯就越是感觉痛苦,心中横着的一根刺,开始搅动起来。
“等、等一下。”千临涯退开了两步,琉璃子依然用迷离的视线看着他。
“说好要等你18岁之后吧?”千临涯说。
“可是我等不及了。”琉璃子的手放在胸口,“最近,我觉得我自己有些奇怪……”
“怎么了?”
“以前,”她秀眉微蹙,“我见到你,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暗地里浑身颤抖,又想投身到你爪子下,整个人如同撕裂一样痛苦,但痛苦的同时,又觉得很幸福。”
她又说“可是回来之后,我发现……那种感觉,消失了,在你身边很温暖,但是,很安心。”
千临涯知道她为什么会改变。
因为她的【强欲】被夺走了。
他现在在她身边,就好像蟒蛇在猎物身旁一样,他都有些害怕自己克制不住。他随时有可能盘绕上去,紧紧将她绞住。
“最近,因为听到你和清水结婚了,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她说,“我又觉得自己在悬崖边缘,只想紧紧抓住你伸出来来的手,哪怕你只伸出来一只手指头,我都觉得非常幸福和满足了。”
听到“结婚”两个字后,千临涯突然清醒了。
他突然明白横在自己胸口的那根刺从何而来了。
“嗳,琉璃子。”千临涯转过身,“现在还不是时候。”
琉璃子沉默了。
他靠在阳台边,从阁楼上往下望去,整个鹿鸣苑如同一座幽深的禁宫。
这座禁宫里,杂着好几代人种下的树,最古老而存活下来的那一批,已经成了参天的古树,一动不动挺立在庭院当中。
比它们矮一些的树清秀健康,笔直地分布在古树周围;再矮一点的还有造型优美的景观树,枝枝蔓蔓,向四周优雅地延伸开;最矮的则是灌木丛。
这些植物组成了一步一景的阵型,形成了无数条小路,如同树枝般蔓延到后山的角落。
这些小路之间相互交通,有的是死路,有的会引回原点。
琉璃子就好像禁宫里的公主,迷茫且无助,而他是意外闯入的骑士,随手就可以伤害她,然后找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跑掉。
千临涯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是九月天,中秋节刚过没多久,空气中已经有丝丝凉意,清心的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桂花香气。
整个后山,都浸润在望后半缺的皎洁月光中,当真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凉气入体,他被热血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努力想和琉璃子说点别的事。
“知道吗?农历二十日,月相叫做更待月,日语是ふけまちづき。”
千临涯跟琉璃子说了这个知识点,她只是歪着头说,是吗?
“月盈则亏,一个月后,又是一个轮回,不断重复的月相,从古以来就一成不变。”
“不像人生,每一处关口,都是全新的考验,每到人生的岔路口,总会令人无所适从。”
轮回并不存在于短暂的人生中,而是在漫长的历史中重演,所以人生苦短,却短得恰到好处地随处可喜。
所谓一期一会,便是人生中,每一处有每一处的惊喜。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每次相遇都是初次相遇,自然会格外珍重。
“不过,我最近却不这么理解一期一会了,”千临涯说,“起因是清水刹那。”
琉璃子说“她教会了你什么?”
“因为和她结婚了,或者说,和她建立了稳固的关系,”千临涯说,“我很好奇,我从来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建立过这样的稳固关系。”
“梦叶的话,因为有血缘做纽带,无论如何,我和她是兄妹的事实都无法改变,既成事实会成为我们关系的牢固基石,所以我们永远会回到各自身边。”
“可是婚姻,只是一纸契约而已,两人便可以攻守同盟,牢牢绑定,有时候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我很好奇,为什么人们,会将彼此关系的基石建立在这样的契约上?他们为什么能容忍?”
琉璃子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尖锐地指出“那只是因为,你和清水不够相爱罢了。一般人的婚姻才不像你们这样随便。”
千临涯默然点头“言之有理。”
“你和她之间,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责任,是你自己背负起来这样沉重的责任。”
千临涯苦恼起来。
“这么说,我的麻烦,都是自找的咯?”
“也不全是如此吧,”琉璃子说,“男人总是追求轻,越轻越好,最好飞到天上去,而女人却追求重,希望身上,至少存在一个男人的重量。”
“‘如果负担完全消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其运动变得自由却毫无意义……’《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对吧?”千临涯说。
刚才琉璃子的话,正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
讲的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三角性|爱关系。
“你是想选择轻,还是选择重呢?”琉璃子歪头问道。
千临涯拍了拍头“我刚才还没说完,我对一期一会有了新的理解。”
“是什么?”
“就如一期一会所说,每一个瞬间都无法复现,如果都去珍重的话,和都不珍重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更加用力地活在世间而已。”千临涯说。
琉璃子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所以,与其去珍重每一个瞬间,不如去认真做好每一件事,爱就好好爱,用尽全力、不留遗憾地去爱。”
琉璃子如同单纯的孩子一样,轻声问道“那你爱我吗?”
“爱。”
“即使是现在,你作为别人的丈夫,尽管心中有着清规戒律,也心甘情愿地爱么?”
“我无法对你说谎。”
琉璃子走上前来“抱我。”
千临涯把她搂在怀里。
“也许我们早就建立稳固的关系基石了,”他说,“在我还是你的茶头的时候。”
“早就建立了,”琉璃子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你为我鞍前马后,我替你遮风挡雨,因为信赖对方,不是吗?”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上司和茶头的关系。”琉璃子说,“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家的茶头。是不应该抱在这里的关系。嗳,我说你,真的想好选择‘轻’这一边吗?”
“不,我选择了‘更重’这一边。”
“即使明知我们是上司和茶头的关系,你也无所谓地和我……偷情?”
“不,不是上司和茶头的关系,是我和你的关系,”他说,“在我的茶席上,没有世俗身份。”
“这里也是你的茶席吗?”
“只要我在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是茶席。”
“你居然在你的茶席上做这种事。”琉璃子故意做出厌弃的表情。
“我会成为醍醐家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可怕男人,然后堂堂正正把你娶回家。”他认真说。
琉璃子笑了出来“事到如今,你还这么想吗?你上次那么玩,我们全家……不,包括其他家族,也都把你当做洪水猛兽了。”
两人亲吻了一会儿,千临涯摸到她的肌肤开始变得冰凉起来,于是把她抱到了那个床垫上。
“今天看到你时,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琉璃子说,“从内心向外散发出颤抖,想要被抱,想要拥有你全部体重的那种感觉。”
“我也是。”
“可以还给我吗?”琉璃子说,“我觉得,我好像被你又夺去了什么东西。”
“即使那么不方便,也还是想要回去吗?”
琉璃子的眼眶慢慢浸湿起来“请还给我。”
“就算很麻烦,很讨厌,也是我的一部分,是我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拥有的部分。”
“所以,可以还给我吗?”
千临涯伸手抚摸她美丽的脸庞。
“对不起,先前让你不完整了。”千临涯说,“我不该那么做的。这就重新让你完整。”
“轻一点。”琉璃子双手紧紧捏着拳头,放在胸口,似乎在象征性地守护着最后的什么,一边小声说。
因为这副样子很萌,这么萌的琉璃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他差点整个身体都软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建造这座鹿鸣馆的人,也有汉诗功底,是个雅人啊。”千临涯挪开脸,努力用正经语气说。
“所以你隔着时空应和,是为了赞叹我的祖先,以此讨好我?还是说想在我面前显摆?”
“都不是,”他说,“我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污秽的想法。”
“嗯?”
“倒是很应景啊。”他嘴边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因为过于英俊的脸庞,不仅不讨厌,反倒令人着迷,“待会儿,如果你发出呦呦鹿鸣声。”
后山上,二十日月的更待月,月光变得更莹润起来。
沉浸在朦胧、暧昧的月光中,树枝的影子相互交叠、摩擦着,发出“沙沙”声响。
宿鸟被惊动,发出“嘎”的叫声,拍动翅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更加响亮。
起风了。
风中,两株刚刚抽条的嫩枝,高高冲着天空,末梢蜷曲着。
它们不堪经受突起的夜风摧折,被裹挟在风里,摇晃、颤抖着,摇摇欲坠。
远方似有鱼人的轻吟,断断续续,夹在风中传到这里。
莹润的月光破开云层,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干脆利落的一道月面曲线,包裹着饱满鼓胀的月光,几乎要把黑天鹅绒似的天空撑破。
树叶在风中互相拍打,发出零落的声响,月光投下的摇曳枝条和叶子拉开的长长影子,疯狂地颤抖摆动着。
也许人的一生中,终究将成为羁旅之人。琉璃子此时就是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