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身后,帐门稍开了条缝隙,里面人脸上的神情复杂极了,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回去路上,老妇人小心打量着叶凌漪的脸色,安慰的话酝酿了很久始终不知怎么开口,她不明白,那日这姑娘昏迷,自己分明看到赫连将军抱着她一脸惊恐地跑回土石小屋,整个人三魂丢了七魄,好像生怕她再也醒不来,现在她没事了,为什么反倒要将她拒之门外?
明明为了见他,她还特意改头换面了一番,如今竟是全白费了。
老妇人为她感到心疼。
然而叶凌漪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银老医师和自己说的话。她的肾脏已经损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了,终有一天她会死,赫连澈如今对她这样疏远,她虽感心痛同时也有丝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与其和他解释自己与叶蓁蓁并不是同一个人倒不如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
也许误会越深,感情在他心里也便越浅。
这样就算她死了,对他的伤害也不会那么深了。
想到这里,叶凌漪表情满足起来,只是难掩眸底的失落。
几天后斥骑传回消息,派去追踪古兰军的人马在一片戈壁滩失去了踪影,生死不明。
赫连澈得到消息以后立即集结了兵马,准备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有部将提醒,这极有可能是古兰军诱敌深入的诡计。
赫连澈却道“为将者,难道因为惧怕敌人未知的阴谋就要龟缩不前吗?”
“赫连将军说的不错!若将士皆是畏事之人,那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何来太平?”兵马之后传来洪亮的声音。
众人目光投过去,皆震愕不已。
竟是李元麟。
“皇上万岁!”在场所有人朝李元麟行礼。
李元麟从人群中走过,走到兵马阵前将赫连澈扶起来,才冲底下道“平身!”
“皇上怎么来了?”赫连澈扫过李元麟身后的巫远舟还有盯着自己满目又怯又喜的无名氏,平静的目光微有丝诧异。
“赫连将军辛苦了!朕在平措城里听说了你大败古兰军一事,心甚喜,待回东京朕定要论功行赏!”
“谢皇上!”赫连澈在李元麟欣赏的眼神里颔首,仍有担忧“那平措城……”
“放心吧,皇上已经从嘉庸关急调了两千兵马守在平措城。”巫远舟插嘴道。
这样说,赫连澈才放下心来。
“赫连将军,将古兰人赶出东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既然来了,朕决定,御驾亲征!”
“皇上,这……”赫连澈震惊。
话还没说完李元麟就知道他又要抛出皇帝乃一国之君需保重云云的话,干脆道“传朕命令,全军开拔!”
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赫连澈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些担忧。
土石屋内,叶凌漪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一碗羊奶粥,隐约听到屋外有人喧哗的声音。
“阿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妇人一边收拾床铺,一边思考“不知道,不过一大早西朝兵们就在营帐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遍,好像是和前线战况有关。”
叶凌漪听在耳里,没有说话,再搅动手里的羊奶粥却已经没了心思,暗猜测赫连澈……不会是要与古兰人展开最后的决斗了吧?
她的心中正忐忑,土石屋子突然闯进来了几个兵士,冲叶凌漪道“大军开拔在即,将军吩咐姑娘就留在此处,不必跟着了。”
开拔?
他果然……
叶凌漪搅动羊奶粥的动作稍缓,再想多问几句的时候那几个兵士已经走了。
盛粥的碗也在不经意间打翻了,乳黄色的羊奶粥顺着桌面滴落下地。
老妇人怕她烫着,忙过来将她扶去一旁,兀自收拾起来。
“姑娘别担心,赫连将军一定能赢了那些贼寇的!”
她的眸色深沉,细语呢喃“不,我并不是不信他,只是……这次不同以往。”
古兰军大败,损失了全部火器,现在还被西朝穷追不舍,所谓穷鼠啮狸,人被逼至绝境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凌漪望向屋外,心里莫名的慌乱。
戈壁滩,巨大的砾石组成岩基,一眼过去便像是来到了巨石的海洋,根本望不到尽头。
这里比沙漠更加贫瘠,气候也更加恶劣,四处都是荒凉裸露的岩石高山,举目只有永恒无涯的黄色,这里寸草不生,常年笼罩在烈阳与极旱的极端天气里,除了几处枯萎的红柳以外,没有丝毫痕迹可以证明这里曾有生命的存在。
“伊涅普大人,请放心,只要那群西朝人敢追上来,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全部葬身此处!”鄂温可怖的面貌上仅剩一只眼睛,却带着如狼般嗜血的凶光。
“鄂温……”伊涅普皱眉,目光落在远处士气颓靡的兵士身上,“你觉得仅靠这样,我们就能打得过西朝?别忘了,最后两台掩护我们离开的火器车也在中途被毁了。眼下我们已经在这该死的鬼地方待了几天,虽然消灭了西朝的一支队伍,可你瞧瞧,我们的人都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白天热得能把人烤化,晚上又是天寒地冻,再这么下去,就算真能消灭西朝军又有什么意义?”
这段日子,伊涅普越来越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越来越怀疑圣王所谓的宏图大业不过是让他们这些人做探路的犬马,意图探清两邦虚实以备日后之事,从一开始也许他们就只是弃子罢了,否则为什么,这么久了,古兰那边莫说圣王来信询问战况,就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他们这些人与古兰并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这些猜测是真的,那现在他们在这里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了,哪有人全力以赴当弃子还当得这么理所应当、甘之如饴的?
“当然有意义,只要杀了西朝人,我们就能得到他们的物资,只要得到物资我们就有机会卷土重来,一举拿下西朝!”鄂温眼神发直,状若疯狂,且越说越兴奋。
伊涅普甚至怀疑他的脑子在平措城一战时受到了伤害,毕竟和以前沉稳内敛的样子相去甚远,变得神经兮兮的。
这时一直守着沙漏的谍报官眼见最后一缕沙从漏孔流尽,突然兴奋大叫起来“伊涅普大人,鄂温大人,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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