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风缓缓说着他的决定,低沉的嗓音里每个字都听起来异常清晰,一点不拖泥带水,既干脆又利落。
苏筱晚毫不避忌周围的眼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她成了那些流落海外没了根的中国人,听不懂中文似的。
可随着沈魏风声音的起落,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心痛,还有熙熙攘攘的过往。
她记起自己少女时期母亲给她量身做过的一件罗纱暗纹满花底的浅绿色旗袍,高高的硬领,窄得不太能让人喘气的腰身,一粒闪着光的水钻镶在硬领的盘扣之下,脚上配的是一双奶白色细跟皮鞋。
她那时看着镜中,知道自己这样是美的,瘦高的身材,纤细的手臂,修长的小腿,刚刚发育起来微有凸凹的起伏,是她母亲心里女儿该有的样子,窈窕美丽,胜过自己当年。
至于她被这美丽困住的窒息,她母亲只有淡淡的一句话:美嘛,就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现在的沈魏风,爱也要付出代价。
可这代价实在太过惨烈,是他原本不可能撒手放弃的事业。
如果说考古工作是苏筱晚生命的一部分,那对沈魏风来说应该就是全部。
爱,不应该是这种样子!
苏筱晚心里全是乱的,两只手紧紧握住放在腿上的牛皮纸文件袋,尽力给自己一点支撑。
可乱的何止是苏筱晚,沈魏风的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混乱。
“沈魏风,你这是干嘛?!”蒋宇嗓门最大,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沈魏风其名。
老吴也扶了扶眼镜,仿佛不认得了眼前的这个人,皱着眉头道:“小沈,你,你这是何苦呢?我这把年纪,哪儿干得了领队!唉!”
宋轶这时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沈魏风,紧皱着眉头,眼镜里映出的都是他凝重的神色。
可这还没完。
沈魏风根本这些不为所动,等议论声和说话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接着道:
“除此之外,在考古队的工作管理上我承认自己是有失职的问题,由于我的一些决定拖延了整个项目推进的时间,造成了项目资金的紧张,这一点蒋宇作为全队后勤的负责人并没什么错,他经手的钱款我都是知道的,队里也有账目可查。至于这个项目的成果,我想我在离职前需要要交代一下。文物出版社的约稿八月底就来了,我和他们商定了分册出版,第一册的时间非常紧,现在我已经整理出了文字初稿,后面的撰写工作还要和工作进度配合,散会后我会把这部分书稿交给队里,请之后的负责人接手。因为这是我们全队的工作成果,所以所有有贡献的工作人员都有位置署名,但是我已退出,可以放弃这些,但希望有关苏副队长的个人成果部分不要有任何删减,她理应和队里其他对项目有贡献的研究员与技师一样,有全部的署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