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一灯如豆,小和尚无尘双手合十,十分乖巧的与裴伷先相对而坐,面前的破旧小木桌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青花茶具,上好的君山银针在茶盏里起起伏伏,看起来与这破旧的牢房十分违和。
他有些拘谨地看着裴伷先,完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裴伷先放下茶杯,微敛的眉眼看不出喜怒,但总是让人感到无端的压抑。
“小师傅,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么?”他慵懒地向后靠在了圈椅的椅背上,姿态慵懒,拢着手,完不像是在审问犯人。
无尘点了点头:“裴公子怀疑我是杀死金有才的凶手。”
裴伷先抬手轻轻敲了下膝盖:“那你是么?”
无尘抿了抿唇:“出家人不打诳语。”
“所以是你杀了金有才?”裴伷先倾身靠在桌边,给他倒了杯茶,“说说你是如何杀死金有才的?”
无尘平静地看着裴伷先,眼神一派天真,就像那天在白马寺问他‘什么是道’一样。
“小僧先是躲在给春暖阁送菜的菜车里,然后趁机偷偷溜进后院。在金施主酒醉之后潜入房中,并给他灌下了事先准备好的药。不久后,他就死了。我便将人从房中背了出来。”
裴伷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因为他在珍奇园当着你的面剥了狐狸皮?还是他折辱你?”
无尘皱了皱眉,想到那天在珍奇园的遭遇:“是。但正如裴施主说,万物皆有灵性,小僧曾被恶魔蒙住了眼睛,是小僧狭隘了。”
“可你看起来并无能力搬走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裴伷先的视线落在他单薄的肩头,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还身带稚气,如何能扛起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游走在春暖阁,并且不被发现?
无尘脸色微微发红,他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牢房门口,双手用力抓住两根婴儿手腕粗的铁栏用力向两边拉扯,铁栏发出一阵“吱嘎”的响声,顷刻间,仿佛软棍一样像两边弯曲。
裴伷先微有诧异,无尘扭回身缅甸地看着他。
昏暗的牢房里,无尘脸上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裴伷先示意他坐回来。
“那你又是如何杀死郭明的?”裴伷先问,无尘如实道,“那天晚上,小僧遇见郭明在林子里争吵,他打了蔡氏。”
“然后呢?你杀了他?”
无尘点了点头:“是,我将他敲昏,然后给他喂了药。”
“王琦也是?”裴伷先低头看着茶杯里旋转沉底的茶叶,波澜不惊地问。无尘眉头微微皱了下,好一会儿才道:“是。”
“那王琦为何不用药?”裴伷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儿,“你用什么砸的他?”
“石头。”
“不用药的原因呢?”茶香裹住舌尖,略略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裴伷先微微叹了口气,“我并不觉得他跟郭明和金有才有什么区别。”
无尘低头:“小僧以为这是最无痛苦的死法。”
“所以你是极为憎恨王琦,所以不愿意他死的那么轻松?”裴伷先放下茶杯,“是心中生了憎恨?”
“是。”
“那死者的衣服?”
无尘皱眉:“烧毁了。”
“在何处?”
“我禅房外的花丛里。”
“为何剥死者衣服?”
无尘神情一暗,合十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抬起头,眼眶一片赤红:“无非是因果报应。不能剥去他们丑陋的皮囊,便去了他们身上的伪装,除了衣物,便是禽兽。”
裴伷先向后靠回椅背,烛火的光线照不到他的脸,无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不会好奇我是怎么判定你是凶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