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脸上露出一种懵懂的表情,看着裴伷先的眼神带着几分惊恐。
他皱了皱眉,而后又摇了摇头,但裴伷先明显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蜡油。”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只手帕,打开来,里面是几小块红色的蜡油。
无尘一怔:“果然。”
“我在金有才遇害的巷子里找到了一个狗洞,洞口留下了几块蜡烛的痕迹。这种蜡烛里掺了少许金粉,是只有寺庙特工的香烛。我让木石去查过金有才出事那天你去过的香烛店,掌柜的说,你那天确实买了这种红烛。”裴伷先把手帕重新包好,“我让人打开了那栋宅子的大门,果然,狗洞附近也有一些蜡油,除此之外,荒草之中有人踩踏的痕迹,并且在狗洞附近的杂草上,我找到了一点黑色的,焚烧过后的碎末。
是驴皮影吧!你把蜡烛摆在狗洞前,前面放上一只皮影,蜡烛照着皮影的影子映在对面墙壁上,这边成了更夫看见的狐妖。”
无尘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即便是如何聪慧,恐也没有想到裴伷先会这么快猜透他的伎俩。他颓然地垮下肩膀,讷讷道:“是驴皮影。”
“之后我又去了白马寺,但菜园子里没有狗洞,我想,你是事先做了一个通气的箱子,三面是木板,一面是空的,你把箱子带到菜园子里,点燃拉住之后,在空着的那一面放上事先准备好的驴皮影,这样控制好之后,墙上自然可以折射出皮影的影子。”裴伷先说完,目光落在无尘略显苍白的脸上,“你大费周章做下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一只狐狸?”
无尘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或许在裴施主眼里,那不过就是一只野狐,可世间万物皆有灵,谁又为他们主持公道呢?世间人有世间人的道,可小僧参不透。”
裴伷先忽而一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尘:“可我觉得并非如此。”
无尘猛地抬头:“裴施主是何意?”
裴伷先抬手掐灭了小几上摇摆不定的烛火,抬头看了眼牢房顶端的天窗,叹了口气:“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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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伷先从牢房出来,天光已经放亮,长时间习惯黑暗的双眼微微刺痛,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白雾,恍惚中,一道纤细的身影一点点朝自己靠近,直到……
“裴郎!”
裴伷先猛地从恍惚中回神,怔怔地看着坐在马车上朝自己招手的孟鹤妘,不知不觉地红了耳尖。
“裴郎!”孟鹤妘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伸手要拉他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
裴伷先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她的手,淡淡地看着她:“先回去。”
“恐怕不行。”孟鹤妘讪讪地瘪了瘪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裴伷先有点怪。
裴伷先挑眉,等着她解释。
孟鹤妘摸了摸鼻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在白马寺遇见了春暖阁的水月姑娘,她说,她是杀死金有才的凶手。”
水月给出的杀人动机是,为妹报仇。
原来水月就是客来居旁边那栋空宅的主人。
水月有个妹妹叫英姿。英姿从小跟母亲学医,本是励志要去宫中考医女的,结果却在两年前失足摔下山坡而死。
水月和父母一直不相信英姿是失足跌落山坡的,因为当他们看到英姿尸体的时候,英姿手里一直死死的攥着她十四岁生日时得到的第一根红宝石银簪。
英姿很宝贝这跟簪子,水月实在想不明白,英姿是在什么情况下会拔下簪子死死攥在手里,连死后都很难抠出来。
官府的仵作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验,但英姿身上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山坡上又因为夜里下了场雨,很多痕迹都被大雨冲刷掉了,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从此以后,水月和父母一直奔走各处寻找线索,可始终没有找到英姿死亡的真相。
一年前,水月母亲因思念亡女病逝,而水月父亲也不知所踪。
水月一个人无依无靠,最后只能栖身在春暖阁。一个月前,水月认识了郭明,并从醉酒的郭明口中得知,当年自己的妹妹英姿在后山遇见了金有才、王琦等四人。
金有才的为人众所周知,水月当即咬碎了银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滚着仇恨。此后,她刻意接近金有才,几番打听套话,终于隐约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英姿在后山采药的时候遇见了金有才和王琦四人,当时林家正准备圈建珍奇园,有意拉拢金家入股,所以便邀请金有才和王琦等人去西郊勘察环境。金有才遇见英姿后见色起意,意图调戏,英姿在用簪子刺伤金有才后逃走,结果不甚跌下山坡。
水月知道妹妹惨死的真相之后,决定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