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踵身体不好,进医院那一年,丛孺经常去帮她代课。
她是大学舞蹈系教授,舞房靠南,楼下有一棵大树,说是她十?几岁时移植过来的。她老了那棵树伸展枝丫,吸收阳光雨露,长成了枝繁叶茂,与舞房齐头并进的高度。
岁月匆匆,伊人容颜褪色,它却依然生长的旺盛,开?出火红的花朵。
彼时丛孺是除了那棵巨大耀眼的红花楹树以外的第二个被打卡的校园景点。前?不久他刚从一场颁奖典礼下来,作为冠军舞者?的他也是黄梦踵的舞团里的首席,熠熠星光之下他依然凭借自身的容貌气?质,在那么多好看的男男女女中脱颖而出,惊鸿一瞥,内心深受震撼。
那时他还年轻,也相当气?盛,他对老师的弟子比黄梦踵要求还严格,即便校内校外许多怀春的少男少女打卡红花楹树,偷看丛孺,他也从未对年轻香甜如蜜的女学生们下过手。
程漪出国嫁人,没有她还有其他师姐、师兄,他们感情不错,经常会来指点学生一二。丛孺在当中又是年纪最小,学校大搞答谢投资商举办的文化表演活动,黄梦踵有任务,她不在,丛孺也要帮她把?任务做好。
排练表演的那段日子,很多舞蹈生都是凭着丛孺的脸咬牙坚持下来,练的比比赛还要辛苦,大型群舞,丛孺冲的就是帮老师正扬名气?去的,力求舞蹈精美技术精湛,学校还联系了市内广播电台的导演和新闻媒体指导播报。
声势浩大,丛孺也就更严格,好多舞生胆子大的向来指点的丛孺师兄师姐悄悄撒娇诉苦,说丛老师有多严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要不是偶像滤镜太重很多都快绷不住了。
等到丛孺一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乖乖的练舞没吭个半声说累说苦,在舞生心中都快把?他当神?一样捧。在表演活动开始的前?一天,学生们精神?高涨,结束排练了堵在舞房都不肯走,一个个扒着门偷听。
小姑娘悄悄打开?门缝想要偷看的举动,被一只细白的手从里挡住,小姑娘慌张的对上冷艳的一张脸,“还不行,外面等着。不急的都回
家休息,到时候去你们同学老师朋友圈翻。”
“……梁老师。”小姑娘们脸红又?不好意思,双眼兴奋激动,虽然不敢反驳,为了能见到他们师兄为黄老师演绎的即兴舞蹈节目,战胜了对梁盈秋威压的畏惧,两眼发亮,小声怯怯的问:“丛老师他们真的反串女舞者?吗。”
丛孺要演宓妃,也就是神话中传说的洛水神女,看男舞者?反串女装,尤其是长的好看的丛孺,不仅仅是性别上对他反串的期待,还想看看平时对他们非常严格的他女装会有多美。
程漪走后,梁盈秋就是里面的大师姐了,她性格冷淡长相冷艳,看着就不好相处,气?质也清冷,这天竟然比较好说话,虽然不允许学生们偷看,也看到了挤在外面怎么叫都赶不走的学生,黑压压的一片。
说是被人走漏来了风声,到了傍晚下课的很多其他专业感兴趣的学生都来了,梁盈秋简单回道:“是。你们最期待的丛老师跟晋翯老师搭档。”
对女学生,梁盈秋不介意透露点让她们更加兴奋的消息,“晋老师演曹植,丛老师演绎神女入梦。”
在引起外面一片惊呼声时她冷眉一挑,呼声瞬间弱了下去,梁盈秋在女学生的手收回去后才关上门,“安静些,拍完会让你们看的。”
梁盈秋抱着手,走到围在主演身边,挡住了丛孺和晋翯的师兄弟附近,一块布遮住角落里的人,只听见他们嬉笑?还有反抗的骂声。
梁盈秋:“你们好了没有,拖拖拉拉,再晚点外面那帮小姑娘就要冲进来了。”
男舞者?们嬉皮笑脸,“让她们冲,有师姐在怕什么。”
梁盈秋冷哼,“搞快点。”目光一扫,只看到化好妆的晋翯出来,他演曹植,服饰和妆容飘逸俊美,魏晋人士的倜傥风流展现的淋漓尽致。
“丛孺呢,还没好?”
晋翯高深莫测的朝那块遮挡起来的布,呶了呶嘴,很快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说话声,“给条裤子我!”
“不行,你那裙子得?露腿,上古神女类似敦煌壁画那些天仙,扮相要向壁画上的靠拢。”
“葱葱,你别不好意思,哥哥们都
知道你为大局,肯牺牲。你看你这模样多美……”
“滚!”丛孺从后面冒头,幕布落地,脸色若春花,骄阳如火,上了妆更是昳丽惊人,原本的俊眉为了达到角色效果,被修成了古代女子由浓转淡的柳叶眉,化妆师给他修饰了硬挺的轮廓,让棱角变的温婉柔和。“谁定的服装,我要换别的,快点不然我不跳了!”
“我定的。”梁盈秋抱臂欣赏,宛如女王,上下打量,“我看挺好的,不用改了。”
其他人偷偷忍笑?,丛孺对那些师兄能骂上几句,对师姐这样的女舞者?只有羞愤的捡起那块布围住下半身道:“……师姐,能不能放过我,露鸟怎么办。”
师兄们嘴快道:“露什么,怎么可能让你露鸟,那裙子那么长。”
“葱葱你别耍赖啊,是你自己丢骰子输了,别罢演啊!”
“里面还有一截短绸裤,你看是不是?”晋翯一手捞起他的裙摆,丛孺修长笔直的腿露了出来,引起一阵兴奋吹口哨的笑?声。
“爱妃!爱妃万万不可啊!”
“……我鲨了你们。”丛孺冲过去被拉住,“晋翯你个狗东西到爷这来受死。”
梁盈秋手握大权,在时间不能继续拖下去后及时制止,“好了,闹够了没有,衣服只送过来这一套,你要实?在不想把我的那套换上,丛孺你把?腿毛刮刮。还有你们,抓紧时间,晋翯你少碰他,别把他妆弄花了。”
丛孺:“我腰跟你腰那是一个腰吗……”
梁盈秋:“你收收肚子不就行了。”
丛孺:“哈,我直接削骨吧。”
梁盈秋:“也行的。”
丛孺:“……”
舞房一排窗口朝外,天边升起绚丽的火烧云,整间大教室都被照亮橙黄红亮,那棵红花楹又?称凤凰木的树上,那天的花都洒满了金光,群鸟归巢,蹲在树枝上梳理羽毛,鸣叫声清脆悦耳。
贺松彧的车稳稳地停在了这栋楼,楼下的停车位上,戚露薇坐在副驾驶位上还没下去,他亲眼看着她滴了几滴可以显得眼睛更加明亮、清透的眼药水,补了一次口红,嫌脸上的腮红多了,又?擦淡了点,反复
几次快神?经质了。
戚露薇转过脸来:“我看着怎么样,精神不精神,清爽不清爽。”最主要是最后一句,“嫩不嫩,和小姑娘的差距大不大?”
贺松彧:“……”
戚露薇丝毫不介意贺松彧的沉默以对,从他清冷的眼神里看到他宛如看小丑一般的自己,她哼了声,“不懂欣赏,你夸夸我又?怎样。”
贺松彧今天在公司查账,本是要回本和老太爷、父母一起吃饭,遇上在贺家总公司上班,还处于实习期的戚露薇,被她在停车场抓住要求他送她一程,不知道是约了谁,一直在催他快一些,时间赶不及。
现在一看,应该是去约会才对。
贺松彧不是不懂欣赏美,他只是很少夸女人,一是没兴趣,二是觉得?没意义,因为在他看来,自身如何是不需要旁人来评价的,你眼里的自己是怎样就是怎样的,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
但生活中大部分女人还是很在意除自己以外,别人自身样貌看法的,他也没有敷衍戚露薇,看在从小长大的情分上对她比对一般人要耐心几分,认真盯着她看了两眼,说道:“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不是赶时间?你现在下车,这些学生刚下课,我想会有不少男孩子会被你吸引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