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闪着欲动的光,落在青年光裸白皙的手臂上,往上延伸,隐隐约约看见一点伸出来的红痣。
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踩在脚下,浴室里水花激荡,升起的白雾熏蒸着镜面,一双手擦开水汽,紧接着贴上微凉的脸庞,那张脸艳若桃李。
顾千欢垂下脖颈,修长的颈部线条漂亮妩媚,濡湿的头发黏在颊边,黑白分明。
他跪都跪不住。
顾风曜只看见大片的白与红。
他细细咬开一颗浆果,饱满的汁水顺着指尖流到星罗棋布的瓷砖上。
“呜……”
顾千欢呜咽着,颤颤巍巍地低伏,垂下来的那张脸异常苍白,他的心跳飞快,汲取不到空气的窒息感几近濒死。
意识模糊,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轻纱,坠得他微微侧头,薄红的脊背抵着白色瓷砖,意识瞬间泯灭。
灯光穿过蒸腾的雾气,照在人脸上。
顾风曜动作一滞,长手长脚地把人拢进怀里,脸色黑沉,不满的情绪堵在心头,他眉心拢紧:“顾千欢,醒醒。”
顾风曜拍上青年脸颊,力道没个轻重,眨眼间,白皙的皮肤覆上几道深红痕迹,他掀起眼皮略有几分惊讶:“晕倒了?”
他这才看清楚,顾千欢一直紧闭着眼,面容白如薄纸,拉起的白皙胳膊上是一片片的小红点,搞什么……
顾风曜愣怔一瞬,抱着人出去,匆忙穿上衣服,司机接到消息已备好车子赶往医院。
*
病房里,急诊医生做完检查,摘下口罩,目光几次掠过顾千欢留着巴掌印的脸颊,眼底情绪情绪复杂,顾风曜立在原地,知道那是什么目光。
他抿着嘴唇,冷静地询问:“医生,他是什么情况?”
“过敏。你是他男朋友吧,做那事不要太激烈
,病人过敏发烧还不知道节制,这次是晕倒,下次可能就是休克了。”医生翻了翻病历:“对了,病人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不用拿药,你先去把急诊费交了吧。”
顾风曜接过单子让司机去缴费,医生看他态度良好,忍不住说道:“过敏这事有大有小,你要是关心他,有空就陪着去查查过敏源。”
顾风曜笑了笑,扫了眼病房里的顾千欢,态度很好地说:“我知道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顾风曜向来讨厌医院,白色的房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鲜血。
心里头一股郁气抒发不得,想要发泄。
他联系了自己经常去的那家射击馆,视线掠过病床上的青年。想到之前见到密密麻麻的红点,顾风曜眉头轻蹙,指尖点着桌面,不由得思索起来,要不要扔掉对方。至于过敏源,值得他费心思吗?一个宠物而已,真好笑。
顾风曜连等都没等,驱车离开医院。
*
顾千欢做了一个梦。
他被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体里,和干燥的镜城相比,这里气候湿润,经常有蒙蒙细雨沿着窗子缝隙吹进来,婉转多变的叫卖声会钻进耳朵里。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房那么大。
时常有一个女人进进出出,她有时穿着粉衣,有时穿绿衣,多是漂亮的及膝长裙,她从不带他出去,每次到来,房间里总会多出来各种毛绒玩具,布偶熊。
这天,房间高大的门被人推开,女人端着瓷碗进来,顾千欢仰起头去看她,看不清,看不清她的面容,烘蛋羹的香气扑鼻而来。
“宝宝,吃早饭了。”
女人给他换上新衣服,另一个同样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搂上她的肩膀:“老婆,准备好了吗?”
女人笑着点头,一边揉揉他的头发,不知道从哪里弄出巴掌大的棒棒糖,那种商场门口的收银台上插在纸盒里的扁圆片糖,焦亮的彩色,包裹透明的糖纸用黑笔画上一张笑脸。
他听见她说:“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之后,就带着宝宝离开这里。”
顾千欢被她带着坐上车子,两边老旧的街道飞速后
退。
不要去!不能去!不要坐上车!
他被束缚在孩子的身体里,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喊,没有,没人听见,顾千欢捂住脸痛哭起来:“妈妈,爸爸,不要去。”
借着孩童的视线,他看见街边突然蜂涌出大片红色气球,遮住蔚蓝色的天空,一只只笑脸气球宛如斑斑血迹。
他的身体突然扒上车窗。
女人惊讶出声:“老公,你看宝宝,他动了!”
“砰!”
巨大的轰响和惨叫,晕眩失重感推挤而来,惨烈的窒息和痛苦,一层一层的血泼上眼睛,彩色棒棒糖摔成碎片,他握住塑料棒,彩色的碎块开始褪色。
长长的镜头戛然而止。
顾千欢摸了摸脸上凉凉的水痕,他哭了吗?失焦的双眼环顾四周,惝恍迷离。
他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他抱紧双臂,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爸爸,妈妈,欢欢还会被人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