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中毒, 皆怒视石观音。</p>
赵三江不可置信地嚷道：</p>
“我根本没吃过‘高亚男’给的任何东西，怎么也中毒了？老秦，你怎么样, 还能调动内力吗？”</p>
“勾魂锁”秦二爷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p>
“我也中毒了，咳咳，但症状和你不同。我, 咳咳, 经脉内气息顺畅，咳, 但胸、胸口绞痛，还止不住咳嗽咳咳咳……”</p>
赵三江大皱眉头，他摊在椅子上仰着脖子冷视石观音, 毫不畏惧地喝问道：</p>
“喂, 石观音是吧，来, 你来给赵爷说说，你是怎么给祖宗们下毒的……”</p>
石观音玉面微寒，而后凌空一巴掌，直接用内劲狠狠抽在赵三江脸上，同时隔空封住了这聒噪大汉的哑穴, 让他不得不安静下来。</p>
处理完不知死活的愣茬子，石观音的视线落在了提前赶回来的裴湘身上, 她眼中寒意不减, 面上却笑靥如花。</p>
“裴姑娘竟然提前赶回来了，莫非放弃继续调查曲氏女之事了？要知道，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我就不会再让无容那丫头离开大漠了。你们下次想要见她，可就不容易了，说不定只会得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p>
“曲姑娘被你差遣到兰州城内办事，你又让人给我们传递消息，说曲姑娘很可能是曲家后人。”</p>
裴湘笑盈盈地迎上石观音暗藏戒备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道：</p>
“你觉得，没有十天半个月，我们是查不出真相的。若是中途放弃，就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服曲姑娘，让她相信自己的恩师其实是杀死亲生父母的仇人。那样一来，曲姑娘肯定会听从你的命令执意离开兰州城，并毫无防备地返回你在沙漠中的据点。”</p>
石观音眸光一闪，她仔细打量裴湘的表情，可惜没有从中探查到什么，便柔声试探道：</p>
“裴姑娘冰雪聪明，姬老板也是能人。二位应当明白一件事，若是无容没有及时知晓真相，当真返回沙漠并继续把我当成恩人和师父，我却是容不下她继续活着了。唉，即便心痛那孩子的遭遇，感念她的一片孝心，可是，我终究没有养虎为患的爱好。”</p>
姬冰雁冷声道：“你这样的人，本不配做曲姑娘的师父。”</p>
石观音悠然一笑：</p>
“这可不是姬老板说得算的。三天不到的时间，你们无论如何也收集不全我提供给你们的证据的，可你们却赶回来了……我猜猜，哎呀，是想釜底抽薪吗？以为帮助原少庄主等人杀了我，之后再慢慢调查，可不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吗？可惜，你们高估了同伴的实力和谨慎程度，马上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p>
裴湘微微摇了摇头，她走到厅堂正中间就近观察每个人的中毒反应，心中盘算着目前的形势强弱。</p>
姬冰雁十分有默契地配合着裴湘的动作，用话语吸引石观音的注意力。为了拖延时间，他语气淡淡地说出了一个让石观音十分不满的真相。</p>
“石观音，你并不是算无遗策。我和裴姑娘提前赶回兴龙山，不是放弃了帮曲姑娘寻找身世真相，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也得到了曲姑娘的信任，她如今对你可没有什么感恩之情了。”</p>
石观音秀眉微挑，她心知姬冰雁和裴湘在拖延时间，可她自认为今晚安排周密，便也不吝啬于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况且，她确实起了好奇心，就配合着问道：</p>
“查清事实？这可真奇怪，也不可能呀。姬冰雁，你这是在用生意场上惯用的谈判手段虚晃一枪吗？可惜，这种小花招对我无用。”</p>
姬冰雁道：“并不是小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石观音，既然你会因为忌惮裴姑娘的易容手段而刻意支开她，便该清楚她的本事。所以，我们根本没必要按照你的算计一步一步地揭开谜底，呵，石观音，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毁了曲无容的容貌吗？”</p>
石观音瞳孔一缩，一个答案呼之欲出。</p>
姬冰雁淡笑着解释道：</p>
“你当初看重曲姑娘的资质，便杀了她的父母亲人掳走她，待到曲姑娘长大了，你又嫉妒她的容貌，让她毁了自己的脸。</p>
“可你大约没有预料到，被你毁容的曲姑娘和当年的淑妃娘娘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我们根本无需去找什么证据，只要说服曲姑娘，让她接受裴姑娘的易容术，恢复她本应有的模样，再给她看看当年淑妃娘娘留下的西洋画像就好了。”</p>
“兰州城内有淑妃的画像？”石观音目露质疑。</p>
姬冰雁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裴湘，而后态度笃定地点了点头：</p>
“诚王殿下尤为关注母族被灭门一案。在委托姬某调查此事之后，提供了许多可能会有帮助的线索，其中就包括淑妃娘娘的画像。”</p>
其实，姬冰雁手中哪里会有一位已逝多年的帝王爱妃的画像，便是诚王这个亲儿子也没有。唯有当今陛下或因为愧疚或因为怀念，细心收藏了一幅由宫廷西洋画师创作的淑妃画像，并且一直保存在私库中。</p>
之前，裴湘谎称自己是“曲氏女”后，诚王一时有感，便特意请了圣上的旨意，领着裴湘去看了淑妃的画像。</p>
当时，诚王还试图总结出裴湘和淑妃在长相上的相似之处，委实让裴湘心惊肉跳了一小会儿。最后，多亏了她在养伤期间特意按照诚王外貌中的某些特点，稍稍修饰了五官轮廓，才得以蒙混过关的。</p>
也正因为这个插曲，裴湘对淑妃画像的印象尤其深刻。</p>
再后来，姬冰雁到洛阳找裴湘，提到了石观音身边的曲无容。裴湘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如何越过石观音的证词来证明曲无容的身世，于是，她立刻就想到了曲无容那张被石观音记恨并毁去的绝色面孔。</p>
她想，若是曲无容当真是曲家后代的话，说不定会和淑妃有些相似之处，于是便趁着闲暇的时候，悄悄画下了记忆中的淑妃肖像。</p>
再后来，她的提前准备果真派上了用场。</p>
——又似乎是冥冥注定，曲无容竟然和一位隔了两代的血亲长辈十分相像，甚至比诚王还像淑妃的亲骨肉。</p>
此时的兴龙山山庄内，姬冰雁的话令石观音面色微沉。</p>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石观音刚刚因为被破坏了精心安排的计划而心生恼怒，忽然，她又因为另一个想法而展颜浅笑。</p>
“裴姑娘，你用易容术恢复了无容那丫头的外貌，”石观音红唇一勾，语调清悦，“所以，所谓的秋灵素恢复青春美貌这种说法……肯定也是假的呀！哎呀，调皮的小姑娘，你这一手真是吓了妾身一身冷汗呢。”</p>
任慈目露惊怒，但却无力阻止。</p>
关键时刻，不知何时出现在秋灵素身旁的楚留香及时出手，险险拦住了石观音的动作。</p>
石观音目光一闪，柔声笑道：</p>
“原来这里还有一条英俊的漏网之鱼。唔，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帅，不仅怜香惜玉，实力也比什么世家名门的继承人强太多了，竟然没有中毒。”</p>
对于这种浅显的挑拨之言，楚留香含笑应对：</p>
“非是在下比旁人强，而是因为在下的鼻子不能呼吸，所以没有吸进你的迷药。”</p>
石观音恍然道：“原来，楚香帅竟然有这样的缺憾，怪不得你如今还能行动如常。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中毒的话，唔，再加上裴姑娘和姬冰雁，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的。”</p>
裴湘可不同意这话，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石观音，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p>
“是不是对手，我们可以再比试一番。”</p>
面对自信的裴湘，石观音笑容微敛。她惊疑地打量着对方，并不愿相信这样短短一段时间内，裴湘的实力能够突飞猛进。因此，石观音倾向于裴湘在虚张声势。</p>
只是，来自直觉上的警示让石观音迅速收起了轻慢心思，她脚步一转，衣袂翻飞，再次飞速出手。</p>
这次，便是轻功高强的楚留香也来不及阻拦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观音给中毒的众人点穴。从任慈开始，之后依次是秋灵素、秦二爷、赵三江、“双刀”崔凯、“铁腿神拳”燕云三兄弟、武当白长老和华山派枯梅大师……</p>
当石观音翩飞的身影出现在原随云的面前的时候，这位中了两种厉害毒药的原少庄主忽然动了。</p>
只见他轻轻一挥衣袖，仿佛在掸去浮灰一般随意自然，但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挡住了石观音的点穴动作，甚至还把石观音逼退了三步。</p>
原随云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可是这一招“流云飞袖”使出后，他和石观音中间的空地上竟然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可见刚刚那短暂的交手瞬间，其中暗藏了多大的危机。</p>
“好、好一个原公子，倒是妾身小瞧你了。”石观音神色一正，首次正视温文秀气的原随云。</p>
原随云微微一笑，不给石观音喘·息的机会。</p>
他再次飞身上前，使出了失传已久的“朱砂掌”，掌影起伏激荡，掌风犹如烈火，招招朝着石观音的脸上挥去。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石观音此人的执念与弱点。</p>
裴湘趁着原随云和石观音比试的时候，悄然走到楚留香身边，用内力传音给对方，告知了一个战胜石观音的方法。</p>
楚留香接到裴湘的秘密传音后，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p>
这边，中了毒的原随云尚有实力和石观音周旋，在“朱砂掌”之后，他又使出了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血衣人”的轻功、密宗的“大手印”和北派的“鸳鸯腿”，期间还有唐门独有的暗器手法和化用的巴山道人回风剑法。</p>
他每使用一项武学绝技，便能把那门功夫发挥到极限，运用自如且自成体系，在招式变化上和石观音达到了旗鼓相当的程度。再考虑到原随云的年纪和他此时已经身中两种毒药的身体状况，可以想象这人全盛时期的实力该有多强大。</p>
裴湘旁观了片刻，心道，原来之前那一个月切磋武艺时，原随云也是隐藏了不少实力的。如今到了性命攸关时刻，他才把自身的武学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p>
就在原随云和石观音快速出招的时候，裴湘忽然心有所感。</p>
她猛然回头，便见一位黑衣老人从正门前的石板路上负手而来。他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那长剑未出鞘，可是裴湘已然感受到那把剑的不凡。可是，让裴湘心生心生触动的，并不是那把神兵利器，而是老人本身。</p>
在裴湘看来，这老人本身就是一把透体生寒的宝剑，他已然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p>
裴湘神魂中的剑意为之兴奋嗡鸣。</p>
那老人也看向裴湘，目光明锐异常，周身战意勃发。</p>
视线交汇之时，两人同时有了比剑的默契。</p>
只是……不是现在。</p>
老人的目光从裴湘的身上收回，伴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他沉静地看着已经停止了战斗的原随云和石观音，淡声道:</p>
“薛某应无争山庄邀约前来，石观音，你我当有一战。”</p>
裴湘顿时恍然，暗叹一声，这人果然是“天下第一剑客”。</p>
而石观音则目露森寒之色。</p>
“薛衣人？好一个无争山庄，好一个原东园！为了对付我石观音，竟然把你请来了。”</p>
原随云上前一步，对着薛衣人作揖道：“薛大侠，劳烦你千里奔波，随云拜谢。”</p>
薛衣人微微颔首，他目光如电，把厅堂内的情况尽收眼底。</p>
“原少庄主，薛某进入山庄之前，发现外面有两拨人马埋伏。一波身份不明，好似和蝙蝠岛有关，已经被老夫点了穴道。另一波人中有一半人擅长使用东瀛武功流派的绝学，结合你信中所言，应该是这石观音的属下。”</p>
原随云疑惑道：“此事怎么和蝙蝠岛扯上关系了？”</p>
石观音冷笑一声，只当那蝙蝠岛之人是因为之前的过节尾随而来，打着“黄雀在后”的主意。她懒得给敌人解惑，只关注当下情形。</p>
“我道原少庄主中毒后怎么依旧不慌不忙的？原来，你还有‘薛衣人’这张底牌。不过，你今天失算了，便是无争山庄请来了昔日的‘血衣人’又如何？我敢保证，他今天不会对我出手。”</p>
薛衣人冷冷地说道：“薛某隐居日久，但剑还未钝。”</p>
石观音眼波流转，仔细打量了一遍薛衣人，却忽然对一旁的裴湘说道：</p>
“小湘儿，你可知，这些人里面，我最忌惮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