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贵脑子里瞬间千回百转:嗯,眼下自己已经给报过信了,算是卖了个好给这刘家,做到了这点,也就够了……要是让刘家反过来坏了开圳开田的大事,反倒不美。毕竟,那芦花滩上开出田来,自己少也能占二三十亩……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绝了刘家事后报复的念想。那么,就不能让他……在这特派员的来历上,横生枝节。只是,现、现下要怎么说,才经得起推敲呢?
眼角余光里,对面椅上的胖子刘二爷,形貌丑恶得像头狗熊,乃乃的,真想不透当年陈老太爷,为什么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恶霸,多俊俏的三姑婆,年纪轻轻,居然落得暗病身亡……
想到这儿,王家贵心里,登时生起一股不平之气,哼,你溪口刘家,向来蛮横霸道惯了,我王家贵不敢明着跟你唱对台戏,但作为青螺村一村之长,暗地里使些绊子,倒还是能做得到……想到这儿,王家贵主意拿定,幽幽叹息一声,说道:
“哎,姑爷你是不晓得呀,这谢特派员是清华少爷的同学,两人在南昌一起读书,同窗整整三年,好得能合穿一条裤子……据说,那矿山他也是占股的。”
“此番,人家名义上是来巡察地方,实际上是来查看矿场进展的哎,人家命好,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假公济私,出来游山玩水,到处打打抽丰……玩得腻了,自然也就回去了。谁成想,人家这前脚刚刚到,后脚就与表少爷几个撞上了……”
“同学?又是同学?”
刘可钧闻言,不由咧嘴苦笑,心里泛起一股酸气:想不到清华外侄这些年在外头读书,不但勾结上了东洋人,还搭上了南京国府的线。哈,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这人哪,还得读书,才能有出息。
他的神情一下子萎靡下来,熊一般的身躯渐渐地瘫在椅子里,好像一堵在山洪冲刷下慢慢垮掉的墙。
墙倒众人推。现在,坐在他对面的王家贵,决定再推他一把,以便借这难得的机会,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哎,姑爷,你是没看见哪,那谢特派员那盛气凌人的样儿,就连那大清朝的皇上,怕也没这么神气活现。早上时候,我见他要对表少爷不利,不免多说了几句话,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马上就对我大发雷霆,直接把我”说到这儿,王家贵眼前又浮现出谢宇钲那刀锋般的眼神,以及那恣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的神情,他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停下了话头。
他的神情,刘可钧尽收眼底,不由支起身,伸长耳朵,顺着话头问道:“把你……怎么啦?”
“把”王家贵继续讷讷地道,“把我的保长职位给撸了,缴了我的枪,这还没完,又一顶通匪的大帽子压下来,说要”
“要……要怎么滴?”
枪都举起来了,说要把我就地正法,要不是几个村老求情,我王家贵的脑袋就当场开瓢了……”王家贵面色凄然,看上去仍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