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打击,晋安王爷便一病不起,这才想起送出去多年的儿子。皇上心疼他,便直接册封了宫羽翔为世子,宫羽燕为郡主,还为宫羽燕找了一个体面的婆家,风风光光的将她嫁了出去。
刚才他们说话间,夏沐绾也将他打量了一个透彻,他手指间有层很厚的茧子,看来是常年握剑或者是刀所留下来的。他身形飘逸,脚步轻盈,怕是武艺不凡。眼神里恭谨却不怯懦,的确是一个深藏不露之人。
这样的人,怕是不简单呢!
“你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就将她带回去吧。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倒还叫她受了不少委屈。”宫羽泽说着回头看了夏沐绾一眼,这话就像是对着她说的一般。
宫羽翔一听,急忙谢恩道“那就要多谢殿下了,臣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好,我还有事要办,你随他们进去就好。”宫羽泽拉过夏沐绾的手便绕过他直接走了。
夏沐绾有些郁闷,宫羽泽说的要事,就是送她回东宫,一起用膳。
“你案子都查完了?”
“还没有。”宫羽泽自顾自的吃着,时而看她几眼,见她秀眉微皱,像是有心事。
“那你还有闲情在这里陪我吃饭?”夏沐绾不解。
“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更何况是陪你吃呢!”宫羽泽嘴角一弯,故意挑逗了一下她。
“还真是太子爷一个,我本来还担心你会被为难呢!看来是我白担心了!”看着这么棘手的案子,本以为他会忙的顾不上她呢!可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成日里陪着她,她都有些心虚了。
可她明明记得刚刚在天牢里他说他还有正事要去做的,怎么现在却赖着不走了?
“见你吃的不多,怎么,是没胃口,还是,这些菜不合你意?”
夏沐绾咬着筷子摇了摇头“太清淡了,我想吃肉。”
“呵。”宫羽泽不禁笑出声,“这鱼汤里有肉,你多吃些。”
夏沐绾翻了一个白眼哭丧着脸道“我想吃除了鱼以外的肉。”
“你昨晚不是已经吃过了嘛?”
“所以,现在为什么这么清淡呢?”夏沐绾不解的询问着,这一早起来喝点米粥就算了,可这大中午的,却给她吃这些清汤寡水的,她着实有些想不通。
“你不是生病了,在吃药嘛,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吗?”明知故犯,怕才是她了!
这时,瑾瑜进来附在宫羽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宫羽泽便放下了筷子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夏沐绾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小姐,那个人查到了,是北姜天师,李暮归。”见暗门已经关好,珊珊便上前在夏沐绾耳边说道。
“李暮归?”夏沐绾轻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这个李暮归她是知道一些的。
李暮归是一个少年天才,痴迷武学到如痴如狂,以至于走火入魔,一夜便少年白发。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成功了。不满二十五岁的他,便已经是这个九州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强者。
只是,代价就是,他不及少年白发,就连他的皮肤也逐渐衰老,如今的他,不过三十来岁,却形容枯槁,如古稀老者一般。
这也难怪,他听见自己叫他老人家,会不高兴了。
虽说他付出的代价比较大,可在北姜,他却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北姜皇帝为了拉拢他,便将他奉为天师,在北姜,除了北姜皇帝,便只有他的威望是最高的了。北姜三皇子的母妃是李暮归的表妹,因着这一层亲戚关系,他便成了三皇子的老师。
只是,这么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来了金都,却不声不响的藏在长公主府里,这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长公主突然中毒,不知道是否和他又关系?
还有,那天晚上他进宫去见太后做什么?
北環玥又是否知道这一切呢?
穿过暗门,从书房而出时,宫羽泽突然问道“瑾瑜,你可有看过太子妃喝的是什么药?”
瑾瑜低头作答“回殿下,太子妃都是服用的药丸,这些药丸都是洛川王府那边遣人送过来的,属下着实不知道她吃的是何药。”
她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可否要查查?”
“不必了。”宫羽泽想了想,还是算了。
那天的血腥味,还有衣袖上的血迹,都足够表明夏沐绾是受了伤的。她既然百般掩饰,必然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若让瑾瑜去查,以她的聪明,定然会发现的。
“你去多派点人,事无巨细,好好盯着她,有什么及时来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既然她想瞒,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只是,不难猜测,她受伤那夜,长公主府里刚好进了贼人,其中有一个便是女子。他不清楚她为何要去闯长公主府,可同她一起去的还有一个男子,那这人又是谁呢?
这一次,他倒要好好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落珈带着东西,跟着宫羽泽进了天牢,与黎昕,卢生二人站在一处。宫羽泽翻看着宫里查出来的一应消息,问道“可查出毒害长公主之人了?”
落珈赶忙回禀道“回殿下,查出一个长公主的贴身丫鬟,只是,她已经畏罪自杀了,只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她给长公主下的毒。”
“这连高太医都查不出来的毒药,一个丫鬟上何处得来的?”宫羽泽冷笑了一声,这么大一口黑锅,就算这丫鬟有天大的本事也背不起来吧?
“怕是这丫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瑾瑜也嗤鼻,这么明显的漏洞,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瑾瑜说的也不无道理。”卢生也附和道“只是,给这个丫鬟定罪之人,怕就藏在长公主府里,怕事情败露,只能草草推一个人出来顶罪。若真是这样,长公主性命堪忧啊!”
“会不会是驸马?”瑾瑜突然提议道“这青罗的案子若和他有关系,怕长公主发现了什么,长驸马便对她起了杀心,却被长公主的贴身丫鬟发现,所以他才杀人灭口,还将下毒之事推给了她。”
“长驸马很有可疑,只是,青罗大人的事,还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和他有关。你这猜测怕只能先验证他杀了青罗大人才能成立。”卢生突然叹气道“只是有一点,属下有些想不通。如果这一切都是长驸马做的,那他做这一切是为何呢?他贵为长驸马,里外都吃香,活的也自在安逸。这些年,我也没得罪过他,他为何要布如此大的局来害我?”
“还有,长公主是他的妻子,即便他设局害我,长公主知晓了,也会全力帮他才是。这般,他就更没有理由毒害长公主了。而且,若他真的要杀害长公主,为何不直接一刀杀了来的直接,为何还要选折这般迂回的法子?他就不怕长公主会醒过来指证他吗?”
黎昕蹙眉道“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让他亲手杀人这事,怕是不敢干的。”就他映像里的朱峥,真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吧!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关于这一点,卢生自然也是同意的。
“不管事情的真相为何,我们现在都应该先查清楚你的事情。”这一切到底和长驸马有什么关系,都要先弄清楚卢生的事情才能知道。
“连夜查了几日,都查不出有用的证据,足可见这背后之人为陷害我,密谋了多久,也着实是下了血本的。”卢生感慨。
“唉!如今一点进展都没有,朝堂之上那些有心之人,怕是要坐不住了!”黎昕突然问道“殿下,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既然有人精心设局,这证据难以找到,也是自然。”宫羽泽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找不到证据,那不如就让证据来找我们,也懒得我们被人牵着鼻子走。”
“殿下有主意了?”见他这么说,黎昕急忙附和道,在这天牢里都待了好几日了,真的有些待不住了,若能借机出去透透气也好。
外面突然来了一名侍卫,与落珈交耳了几句,落珈将他打发走以后才上前对宫羽泽道“殿下,宫里刚刚传出消息,老王爷和洛川王爷进宫面圣,将北疆的兵权交了出来。”
“你说什么?”宫羽泽不可置信的再次询问了一遍。
“皇上将兵权收回来了。”落珈也觉得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这几日突发的事情太多,都有些惊人。
洛川王爷为何选折在这个时候将北疆的兵权交了出来,难道是夏沐绾?
“我有事先回去一趟。落珈,你去将那个小乞丐放了,暗中跟着他,看看有谁接触过他。”他说完便急忙出了天牢,回了东宫。
夏沐绾刚刚睡了一觉,精神了不少,此刻正坐在亭子里喂鱼。
宫羽泽站在远处静静的看了她许久,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第一次觉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至洛川再见开始,这女子便左右了多少他的事情,他都有些数不过来了。而这一次,她竟不动声色的又破坏了他的计划。
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凑巧而已?
这么久了,他又一次看不透她,也不明白,这般聪颖的女子,在他身边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他渐渐走进她,轻声说道“宫里传出消息,洛川王爷主动请辞,将北疆的兵权交了出来。”
“夏沐绾,你早就知道了对吗?”见她一点都不吃惊,他心下便是一沉。
“舅父常年征战沙场,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如今北疆局势已稳,天下太平,他也该歇息一下,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颐养天年了。”夏沐绾将手里的饵料都扔进了水里,拍了拍手,站起身子,看向宫羽泽问道“难道殿下是觉得我舅父不配享受一下平常人都能享受到的安稳吗?”
“我何时有这个意思了?”被她莫名其妙的质问,他显然是十分不高兴的。
夏沐绾冷笑了一声“既然殿下不反对,那我便替上官家谢恩了。”她说着便朝他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你刚刚从洛川王府回来,他们便进宫请辞。说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宫羽泽一把拉住她,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急着要走呢?
夏沐绾往后退了两步,挣脱出他的魔爪,扯了扯嘴角道“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殿下如今该想的是这北疆的军权,到底该交给谁好呢?如今我这几位哥哥怕是没有一人能够胜任,倒是要辜负皇家对他们上官家的期望了!”她朝他行了一礼,便抬脚从他身边走过,一路回了院子。
宫羽泽只觉得胸口一阵闷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说的没错,上官信然请辞了,那北疆的兵权就会轮空,而他的几个儿子,要嘛是没上过战场如上官逸,上官宁二人。要嘛便是像上官景一般因为娶了他国和亲公主,不能再掌兵权。唯一剩下一个上官宣,却偏偏是他东宫的侍卫,若将兵权交由他,朝臣们一定会给他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的。
为了避嫌,最不能选的便是上官宣。
如今上官家的四子,没一个能执掌北疆兵权的。可这北疆兵权落于旁人,那他后面的计划必然是难以实现的。
夏沐绾这一手棋,当真是打的漂亮啊!
他看着夏沐绾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知道为何,明明才过了几个时辰,他们之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断了。刚刚她对自己的冷漠,他明显感觉到了。
这又是为何?
夏沐绾回到房间,看见还躺在梳妆台上的一叠资料,她心里就更加堵的慌“瑶瑶,将这东西烧了。”眼不见为净。
“那这个玉佩呢?”瑶瑶拿起一旁的玉佩问道“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也不知为何会一起送来。”
“先好生收起来,过两日我要用的。”她接过玉佩,上好的白玉雕刻成了龙形,样式简单却并不常见,还隐隐有金光流串。这东西据说是北姜太子的贴身之物,北姜太子战死沙场时,这玉佩也不知去向。直到前段时间,不夜城里放话说有这枚玉佩,愿将其拍卖出手。
她本没什么在意的,不过白小贤觉得她可能会用的着,便去了不夜城,将玉佩给她带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关于顾离的消息。
不夜城,是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小城。据说,百年前,这座小城出了一名道行颇高的仙人,他为了感恩家乡人对他的帮助,为了让这里的百姓能够安然度日,他便施法将这个小城给笼罩了起来,进入这里的人都不能随意打架。若有人忍不住出手伤人,他自己也会受同样的伤害。久而久之,这座小城便开始独立起来。
因为,小城的特殊性,有人便在这里寻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机会,那就是做黑市生意。他们找来世间有名的宝贝,然后进行拍卖,或者你有宝贝也可以借助他们进行拍卖。随着时间的发展,不夜城也开始做起了消息的买卖,甚至还可以在这里雇佣杀手。
之所以叫不夜城,是因为这里的拍卖都是在晚上进行的,夜里比较神秘,也难以看清楚买卖双方的真容,更加有保密性。
顾离去了不夜城这事,她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也不太关心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只是,白小贤说,顾离去不夜城也是为了北姜太子的这枚玉佩。这玉佩本被顾离拍下,可白小贤是神偷,不夜城只是不能动武,却可以行窃。
他去偷玉佩的时候,偷听到顾离与一女子的对话。大概是说,这枚玉佩是宫羽泽对北環玥的承诺,也是他们合作的报酬之一。这玉佩本是一对,他们兄妹一人一个,自幼戴着,是二人感情的象征,对北環玥来讲十分重要。
夏沐绾直到看见这玉佩才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北環玥谁都不选,偏偏选了她的杀兄仇人,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是宫羽泽的授意。她与宫羽泽在密谋些什么,她不得而知。可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起刚刚宫羽泽过来对她的质问,怕是她舅父请辞这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生气了。
所以,让北環玥嫁进上官家,是准备和北環玥一起对付上官家了吗?
可为什么呢?
上官家几代人为了凌霄国拼死拼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为何他要对付上官家呢?
还是,自己想错了?
她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出一个能让宫羽泽对付上官家的理由来。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无论如何,即便婚前失贞了也要娶她进门,即便上官景和北環玥二人是仇人也要撮合在一起,这么多的难以理解,这么一解释,她突然就好像懂了。
都说,最伪善的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他们从小便要学着隐藏自己的喜怒,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才能够平安长大。
那他宫羽泽呢?
若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在骗她,那他真的是影帝中的影帝了!
“小姐,小姐?殿下来了。”瑶瑶站在一边,有些着急的小声唤着她,知道她在想事情,却没想到她竟想的如此出神,就连宫羽泽来了许久都不见她有所发现的。
夏沐绾这才回头,刚好与他目光相撞,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是她,在无形之中掉进了他的温柔里,以至于都忘记了他的凶狠。
当初那个差一点一掌打死她的人,那个眼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的人,她怎么就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