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想努力地挺直身子,但难忍的伤痛还是让他再次弯下了腰。
重门之盟,这是当年刘曜和石勒在同朝为官时所定下的盟约,那时的二人既是同僚,也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彼此不可反目为仇,不可相攻,不可伤及家人&bp;&bp;”刘曜惨笑地说着曾经的盟约。
继而,他抬头望向石勒,重复地说道:“不可伤及家人,我只求石王能记此一点。”
听着刘曜的话,石勒想笑一下,无论是感慨的笑还是嘲讽的笑,他觉得自己都应该给刘曜一个回应。
然而,石勒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眼神中有了几分黯然。
“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复云何邪!”
最终,石勒漠然地说了一句,挥手让人将刘曜带出了大帐。
“永明,我不会杀你,你还是早日写封书信给长安,让他们降了吧,否则一个都活不了。”
当刘曜即将跨出帐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了石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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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长安城。
皇帝刘曜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安,而且羯胡军逼近雍州的军情也在一夜间传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不仅是赵国朝臣们陷入惊慌中,就连长安城的百姓也皆是忐忑不安。
烟汀阁内,柳姑姑坐在亭楼的窗边,望着远处人头窜动的街市,发了一会儿呆后,随手关上了窗户,揉了揉有些冻冷的脸。
柳姑姑原名柳娉,江东宛陵人,自小也如宋袆一样被卖到了别人家,因战乱逃到了洛阳城,留在洛阳城东的烟汀阁中做了一名舞姬。
后来,她做了烟汀阁的管事,大家习惯唤她柳姑姑,也便少有人知晓柳娉这个名字。
其实,说不怕都是假的,柳娉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也只是一个想要活命的女人,又怎么会不怕战乱呢?
若在平时,柳娉会毫不犹豫地收拾细软逃回梁州,只要离宋袆越近,自己就会越安全。
然而,此刻的她却不能走。
是自己主动向李大将军要求来到长安,就不能临阵逃脱,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也不能丢了这份脸面,更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让宋袆被人说闲话。
如此想着,柳娉笑了起来。
她笑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不怕死的胆气。
“柳姑姑,门外来了一个女人,说要见您。”一名身形精壮的男子轻敲了房门后,入内告知柳娉。
柳娉点了点头,说道:“是什么女人呀?我这就去看看。”
究竟是谁给了自己胆气呢?
柳娉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没有了疑惑。
整个烟汀阁都在这些男子的保护中,他们不是寻常的家丁护院,他们都是善战的武威军卒。
所以,自己的胆气来自于武威军,是李大将军赋予了自己不怕死的胆气。
“这位夫人,不知您到烟汀阁所为何事呀?”
门房中,柳娉有些奇怪地望向来人,满心狐疑。
烟汀阁是风月场所,虽说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来,但建成到现在,也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来此寻欢作乐。
“我是赵国皇后,李世回让我有事情,就到这里寻一位柳姑姑,你可是柳姑姑?”
羊献容说着话,摘下面纱,露出了诱人的面容。
然而,她的眼神中却尽是慌乱与迷茫,因为她在撒谎,李峻从来没有与她说过这句话。
柳娉先是一怔,迟疑地望了一眼羊献容,继而又跪地执礼道:“贱民便是柳娉,请皇后娘娘入园内说话。”
刘曜兵败被擒,石勒的四万大军很快就要攻到雍州,这些消息让朝廷的文武官员们不知所措,代父理政的南阳王刘胤更是惊惧万分,第一时间想要逃离长安城,逃出雍州。
对此,皇宫内引发了争论,刘胤也因此杀了人。
“如今,赵国虽丧失君王,但国土仍然完整,将士也未叛离,暂且应当集中力量抵御敌军。力有不支时再逃也不晚。”
尚书胡勋的话并没有劝住刘胤,反倒被刘胤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将其斩杀在紫光殿内。至此,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反对的谏言。
逃到哪里去呢?逃到秦州就能抵抗住石勒军的追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