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李乾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且说这绵州境外,青山斜阳,本是满园春色,此时却肃杀之气弥漫,中州军军驻扎在青山之上,从绵州城上来看,除去漫山遍野的草木之外,更是能看见密密麻麻隐约攒动的人头。
每次大战前夕,各州城都会紧闭城门,只会开一侧小门供百姓逃亡,绵州城现在已经从西蜀郡最繁华的都城,变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关口,守将不是别人,正是中州军的老对手——钟冠。
在砍伐掉大片树林的平地之上建立起来的大帐之中,所有中州军高层将领在此议事,一张足有三四丈大小的桌子上,胡乱着摆满了将军们的佩剑武器以及盔甲,这群糙汉子在一起时也不会太守礼仪,凌乱的或躺或坐在桌子边缘处,唯有于有俊一人盘坐在桌子上,仔细凝望一张细节满满的草图。
于有俊左手拿着砚台,右手持着毛笔,脸上尽是墨汁,十分可笑,他凝视草图许久,用毛笔在草图之上勾勾画画一阵后喊道:“柳将军,中州军现存还有多少人马?”
半晌无人应答,于有俊又在草图上画了一笔后叹息一口,环顾一圈无精打采的将领们突然大喝一声,“柳庆匀!”
正躺在角落酣睡的柳庆匀猛然惊醒,他二话不说拿起佩剑左右四顾,“有敌袭!有敌袭!”
“啪!”
一支毛笔横空飞来,正巧砸在柳庆匀枯黄的脸庞上,墨汁在他脸上四溅缓缓化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有个屁的敌袭!你昨晚上偷人去了?敢在议事时打盹!身为将军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来人!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
公孙剑哈哈一笑,“得令!”
说着踹了曹鹰一脚,挂着阴险的笑容,捋起袖子朝柳庆匀走去,后者自然不会怕了公孙剑,横剑一挡呵斥道:“我看你小子翅膀硬了!”
公孙剑看着正泛着寒芒的铁剑嘿嘿一笑,转头对于有俊说道:“于将军,柳将军昨夜可不就是偷人去了吗,不过偷的可不是黄花大闺女,是正儿八经的绵州城外的西蜀斥候的头颅,若不是柳将军趁夜带人探查绵州城,你也看不到屁股底下的那张草图。”
于有俊佯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是本将糊涂了,柳将军,你还没回答本将刚才的问题。”
柳庆匀一脸茫然,公孙剑小声提醒道:“于将军问你咱们还剩多少人。”
柳庆匀急忙点了点头,“这个知道这个知道,咱们中州军还剩六万多人,颍川道守军差不多还有一万五左右,总而言之从渝州到绵州这中间,一场攻城战加上大大小小十多场游击战,咱们兵力缩水了近五分之一。”
于有俊皱了皱眉,“怎么损耗那么多人?我记得攻城也没死伤多少士卒。”
柳庆匀撇了撇嘴,“西蜀派来的四路援军着实可恶,咱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吃了大亏,刘环豹刘将军走散那一次,更是一下被伏兵歼灭了五千人,若不是那个杜文律以命相搏,拖住了敌军,恐怕死的更多,至于中州军为何损耗这么多,这得问公孙将军了。”
除去面色不太好的刘环豹之外,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公孙剑。
公孙剑猛地一拍桌子,“柳将军你少阴阳怪气,我那一万人打的遭遇战不比你们主力少,其中更是有几次差点就军覆没了,若不是本将机灵,恐怕现在中州军也只剩五万多人,哎,不对啊,咱们从渝州出来的时候,中州军还有七万多人,我虽说带走一万士卒阻截西蜀援兵,但是依旧让五千多人顺利归入主力军,柳将军,你那六万多人算没算我这五千人,算上了的话,明明就是你们主力战死的人更多!”
曹鹰也站出来支持公孙剑说道:“对啊,我也纳闷呢,我们打了这么多场仗还剩半数,大军应该不至于那么少吧,柳将军,你莫不是算错了?”
这曹鹰虽说是柳庆匀的部下,但是阻截西蜀援兵他是与公孙剑在一起的,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不是?
柳庆匀一愣,随后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关系这么好?”
公孙剑努了努嘴,“柳将军,你这觉悟是略低了,军中同袍关系不好,难不成还掐架吗?你给我说说,到底算没算我这五千人。”
于有俊也是歪着头看向柳庆匀,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柳庆匀砸吧一下嘴唇,抱拳装傻说道:“可能昨天太累了,给忘了,我再去核实一遍,告辞,告辞!”
柳庆匀逃也似的跑出了大营,在场诸位将领满堂哄笑。
于有俊轻咳两声,毕竟柳庆匀也是主力军将军之一,不能让他太过于丢面子,打圆场道:“柳将军为了中州军操劳了几夜都未安睡,可能是真累了,让他多多休息,咱们继续。”
“对了,刘将军,杜文律的死,本将也是很心痛,要不要本将再派一名将领辅佐你,有什么事你也有个商量的人。”
刘环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多谢于将军体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