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不愿两人在安和的事上过多纠结,他冷哼了哼,略为不情愿地道:“罢了,若是以后再碰到那个小屁孩,只要他不惹恼我,我便不会为难他。”
季闲瞧见萧祈这副小孩心性,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萧祈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成了掌管一族的魔君大人,却为了这种事跟一小孩较气……到底谁才是小屁孩啊……
季闲低低笑了笑,伸手用指腹抚过萧祈胸前的疤痕,又问:“还疼么?”
“本来就不疼。”
季闲愣了一下,有些恍惚地柔声叹道:“还好我没有赌错……”
千百年来,季闲可谓是一刻也没忘记过当年他执剑刺穿萧祈胸膛时,萧祈望向他的眼神……痛苦、哀伤、绝望、不甘……以及怨恨。季闲从未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过这么复杂的情绪,以至于后来即便季闲知道萧祈还活得好好的,但每每想到无尽海那一剑,季闲都有些后怕,若是那日萧祈真的死在了他手上,那他可能真要永远活在无尽的自责和噩梦中了。季闲低叹一声,朝萧祈眨眨眼,柔声道:“那块千年血玉被刺碎后,你体内的魔气没了压制,竟真的同无尽海的封印产生了呼应,虽说跟我期盼的不太一样,但万幸……你还是活了下来。”
闻言,萧祈呆滞了片刻,脱口喃喃道:“原来你竟是故意刺碎那块血玉的……”
“当然,不刺穿那块血玉怎么激发你体内的魔气……”季闲说到一半忽的住了口,他看到萧祈脸色有些不对劲,转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祈略为窘迫地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当时我可是因为这事恨透你了……那块血玉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礼物,还叫我定要贴身携带……所以那么多年来,那块血玉,我从未离过身……”
千年前,两人一别之后,季闲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音讯。若不是萧祈还能感受到身上佩戴的季闲送他的那块血玉的温度,他恐怕会以为两人在一起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大梦一场。
而且后来萧祈一个人在凡间修炼的时候,受了很多苦,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便会紧紧握住季闲送他的那块血玉,仿佛这样便能从中得到力量。
所以季闲不知道的是,当初萧祈望向他的眼神中有那么大的怨恨,还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刺碎了那块血玉……
听了萧祈的话,季闲心头微微有些酸痛,不过是当年他为了压制萧祈体内的魔气随手送的一块血玉而已,却被萧祈视为珍宝放在心上多年……而他明明知道萧祈就在身边,却偏要装作对面不识……
季闲不愿再想,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半开玩笑似的道:“我一个大活人都在这儿,难道还比不上一块小小的血玉?”
“我……我那时不是不知道嘛,而且那块血玉……不一样的。”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萧祈也没能说清楚。
闻言,季闲沉思半晌,严肃道:“那你还有没有其它想要的宝贝?只要你想要,只要这世上有,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给你弄到手。”
瞧见季闲这一脸严肃说着动人情话的模样,萧祈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却是没有半分犹豫,轻声回道:“不必了,你在就好。”
明明萧祈说这话时,满室温柔旖旎,季闲心里却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屋外忽的传来一声急喝,打断季闲了的思绪。
“报——魔君大人!属下有急事相报!”是木槿的声音。
“何事如此慌张!”萧祈不满地瞪了屋门一眼,随后柔声对季闲道:“我先出去处理一下。”
“嗯。”
就回答这个字的眨眼功夫,萧祈便如同一团黑云般瞬移到了门外。
季闲在人间待得久了,生活习惯有时候反倒更像人类,他慢悠悠地起身穿衣,正思索着接下要做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两人的谈话。
“魔君大人!大事不好!左堂主闯进宫来了!谁都拦不住!说是——”
“放肆!”木槿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祈厉声打断。
闻声,季闲系腰带的手忽的顿住。萧祈的声音非常急促,倒不像是愤怒所致,反而像在掩盖什么。
这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晓吗?
其实季闲本无心偷听两人的对话,实在是因为他们相隔的距离太近,他又不是聋子,门外说的话自然会飘入他耳中。
不过话说回来……左堂主?这个称呼似乎略为耳熟。
亏得季闲记忆力不错,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隐约记起他似乎听人提过,萧祈虽然贵为魔君,实力不凡,但在这北荒之中,也有部分人对他非常不满,而这所谓的“左堂主”,大概就头一个不服他。
萧祈提起这左堂主自然也是语气极为不善,“左烈现下人在哪儿?我亲自去会会他!”
“不必劳烦魔君大驾了,左烈在此!”萧祈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转瞬间抵达门前,“在下听闻魔君屋内藏有神族之人,此事非同小可,左某必要彻查清楚……魔君可休怪左某犯上了!”
左烈说着便要闯入屋内,却被萧祈拦住,“你敢!”
两人本就不对盘,这番更是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起来。左烈贵为魔族堂主,武力自然也是不凡,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天地仿佛变色。
瞥着屋外的刀光剑影,季闲恍惚了一瞬,原来是冲他来的啊……倒也不奇怪,北荒境内这么多魔族,那日在石塔内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有消息走漏出去。而且以他的身份,呆在这里确实尴尬。
季闲轻叹一口气,随即整理好衣衫,推门慢步走了出去。
屋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明明只是极轻的响声,萧祈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讶异地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季闲知道他是想喊自己“仙君”,又生生吞了回去。
季闲望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缓缓开口道:“左堂主所说的神族之人,可是说的在下?如若这样,那可真是大误会了,在下并非神仙,只是人间一位普通的医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