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九点头,想要离开这里。
“我这里……有你母亲的画像。既然赵家难逃此劫,不如就将这画物归原主吧。”
寒九定在原地,神情恍惚。
赵嵘起身去后堂拿出一幅画,双手交到寒九手中:“你若是要走,就尽快。按照我父亲留下的提示,今夜恐怕就要变天了。”
寒九接过画走出厅门,他本来是想回房间整理下思绪,听了赵嵘的话,就直接出了赵家大宅了。赤城今日的夜晚注定不平常,天空的月色被一层血色覆盖,冷空气渐渐退散,衣袍下的身子感到了一丝灼热。
寒九走在大街上,见城中的居民都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连平常不到子夜不打烊的酒馆青.楼也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这些居民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都感觉到了不安。
拐过一条街,寒九朝城南门走去。前面的居民房中忽然传出孩子软软的哭泣声,他听到有个妇人在柔声哄着孩子:
“宝儿乖,宝儿不哭,娘在这里……”
这声音一下子勾起寒九久远的、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灰尘的记忆。
“卿儿乖,卿儿不哭,娘在这里……”
当年他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娘就没了。那一年他只有五岁,他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但此时回想起来,一切竟是那么清晰、真实,就好像满身鲜血的母亲此时还在眼前一样,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尖叫声。
是谁杀了她?谁?!
寒九抱住头,慢慢蹲下身子。
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有凉凉的东西飘落下来,落到寒九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寒九恍若未觉的抱着头问自己,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会想不起来?!
“下雪了。”云藏蓦然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他将手放在寒九的头上,动作轻柔得好像带着温度。
寒九抬头仰望。因为云藏站在他身前的缘故,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一身白衣胜雪的云藏。蓦然的,寒九觉得这个场景略有些熟悉,这个人也很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寒九脑中那个印象快要破云而出的时候,云藏忽然弯腰将寒九扶了起来:“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寒九一愣:“什么?”
话音一落,两条街外的一处院墙中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和怒喊声,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特别清晰和刺耳。寒九回头望去,见正是赵宅的方向,心中一紧,来不及思量什么就转身朝来路跑去。
等寒九赶回去时,赵宅后院一片纷乱。赵嵘正抱着一个女子跪在院中,他的身形狼狈、紫衣染血,双眼的位置血淋淋的,竟然是被人生生剜出了眼珠!
寒九拉住一个惊慌失措、正要逃跑的丫鬟:“怎么回事?!”
丫鬟见有人抓她,又是尖叫又是挣扎,根本就不看抓她的是人还是什么。寒九一时不备,被她在手背上抓了三道血痕。
云藏道:“别管她,去看看赵嵘。”
寒九松开丫鬟,奔过去半跪在地上,一手按住赵嵘的肩:“赵公子?”
赵嵘听到寒九的声音,头部动了动,似乎是在感受寒九的方位,随后他对着寒九的方向惨然一笑:“小公子怎么又回来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嵘脸上布满血污,原本眼睛的位置被淅淅沥沥的鲜血和黑沉的颜色占据,眼皮深陷,发丝凌乱。他怀中的女子正是寒九见过的疯夫人,也就是陈娇娘。陈娇娘的样子看起来比赵嵘好了很多,脸上犹带笑容,妆容细致,服饰干净整洁,看起来就好像刚刚妆扮完成,正躺在夫君怀中酣睡。寒九觉得有些奇怪,伸手在其鼻间一探,气息全无。
寒九放下手,眼神一动,见陈娇娘颈间似乎有一块黑斑。凑近一看,竟然是鬼捏痕!
鬼捏痕是厉鬼凶煞之类留下的标记,一般只有和它们进行交易的人,才会被它们留下这样的标记。此交易不受时间、空间,甚至躯体的限制,直接作用在灵魂上。而大部分能被召唤、进而许愿和交易的东西,都不是善茬儿。
想到这儿,寒九脊背上不禁涌起一阵寒意:陈娇娘向什么东西许了愿?!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