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九顿住脚步,和海青天一起走到路边交谈。
“查到多少?”
海青天情绪尚有些激动:“赤城半年之内只是莫名暴毙的女子和难产而死的妇人就有三十四位,再加上失踪的孩子,除去没有记录的流浪儿,一共有三十九个,都不超过8岁。”
寒九道:“死了这么多人,你之前都没发现异常吗?”
海青天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女子难产是常有的事儿。至于孩童夭折,在赤城这样酷寒的地方,就算有家人护着也不一定能保证一定成人。更何况近些年赤城的药草一直都挺短缺的,往来的客商虽然带的最多的就是御寒之物和药草,但毕竟人多,供不应求,这样一来,孩童夭折就是无法杜绝的事儿了。”
寒九略感诧异,他生在南泽长在南泽,应该比北鲛国的人更加畏寒。可是他到赤城之后,并没有觉得赤城有多冷,更何况海青天说的是冻死人的地步。
海青天似乎猜到寒九的想法,解释道:“小公子若是提前一个月来到赤城,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这一个月来,赤城日渐温暖,甚至连雪都不下了,这实在异常。我禀报朝廷,朝中司天监说,这是祥瑞之象,不必在意。”
寒九心中有些异样,总觉得这种现象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云藏道:“天芮星入宫,天象大变。”
寒九目光微闪,一瞬间醍醐灌顶,明白了所有之间忽略的细节。
冲煞阵伤门种竹,本意是聚煞成阴。那么聚给谁用?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赵宅聚?如果一切如赵嵘所说,阵法乃是他父亲在世时所布,那一定和霍连双脱不了关系!霍连双初到赤城就连布四个大阵以阻挡风雪,可见其阵法造诣之高。三十年前乃丙子年,若当年阵法所成之时命宫在午,则三十年后同一时刻至卯宫,又有聚煞阵星门加成,颠倒一切是非定论与存在,赤城大难!
寒九在心底道:“霍连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赤城中人?”
云藏道:“不一定是她所为。”不知道想到什么,云藏补充了一句,“别想太多。”
寒九抬眸看了云藏一眼,在对方幽深的目光下,状似无意的移开视线,道:“赵晅的事儿查的如何?”
海青天忙不迭道:“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赤城竟然有这么多密辛,要不是我死死的扣住老衙役让他说出赵宅的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三十年前竟然出过这么大的事儿!”
当下海青天就将郭菜农说过的往事又说了一遍,寒九见没有太大出入,便没有继续深究。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十年前的道人叫什么?”
海青天道:“我正想说这个,那道人是南泽国的国师,云一尘,人称无垢仙师。当时是为了取一朵什么花,身边还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寒九心中巨震,几乎立刻就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母亲当真和云一尘关系如此密切,竟然还曾经一起结伴来过赤城。
因为太过失神,他错过了云藏眼中幽幽的涟漪和浅浅的担忧。
寒九呆愣了许久。
海青天叫他不应,只好伸手轻扯了下他衣袖,将寒九从怔愣中叫回魂。
寒九定了定神,从袖中掏出那朵依然娇艳的花,道:“此花名叫大朱砂,如血似火,在普通人手中只是普通茶花,不畏冷,冰雪之中亦能盛开。若配合南泽鬼兰,辅以阵法,则可召唤死者魂魄。”寒九说完,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郁气和酸涩吐出去。半晌之后,他才略微隐晦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云藏。他之所以让云藏教他招魂,并不是一时兴起。招魂的原理他都懂,可他不会画招魂阵。
海青天赞叹:“小公子见多识广,实在令人惭愧。这花在赤城不难见到,赤城人竟无人知道它有此等功效。”
寒九看着掌心的娇花,很久之后才道:“并不是没人知道。”至少赵嵘知道,所以他的西墙才会失火。
寒九向海青天告辞,回到赵宅找赵嵘。赵嵘似乎料到寒九会找他,早已在中院正房端坐。见寒九回来,立刻命人上了晚膳,一起吃了顿还算和/谐的晚饭。
寒九想起海青天的话,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但他自小在南泽皇宫见过太多真真假假的面目,和太多的人斗尽心机,故而不管心中如何惊涛骇浪,脸上却是半分不显。一顿饭后,竟然还和赵嵘慢悠悠的喝起了茶,没有一丝的急切。
一直到月上中天,赵嵘才愧疚道:“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
寒九看着茶杯中飘摇沉浮的翠绿茶叶,漠然道:“你不是有意,只是故意。”
赵嵘道:“若不是到了绝境,我并不想将恩公的后人卷进来。”
寒九垂下眼睑,敛起所有的情绪:“没用的。”他的声音有些缥缈,不似平日里的清悦,“第一,这个大阵我根本没有听说过;第二,霍连双三十年来不知吃了多少死魂,道行远在我之上;第三,我不想帮你了。”
赵嵘脸上的血色褪尽,过了很久才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