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钰一挑眉:“是说你夫君不招人疼?”
“……”小姑娘又被他撩得脸红,水润的眼睛狠狠瞪过来一眼——没多少威慑力,反倒勾得人心里头痒痒的,“我在你眼里还没那些书亲呢,吃你的饭!”
这话说的……谢良钰摸了摸鼻子,当真开始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树立的“书呆子”人设会不会太过于逼真了。
两人很快吃完了饭,又一起收拾了碗筷,教梅娘在家先等着,便提上年礼,上隔壁叶老家里拜年。
叶家的小院很是清净——爷孙俩再这安平县无亲无故的,过年竟然也没回家乡去,这地方认识他们的人不多,除了谢良钰他们,也就是县衙和募军营的那一帮人了。
谢良钰带着梅娘走进院子,与同时过来的明寅铖与黄县丞撞了个正着。
“哟,山堂也来了?”
明寅铖仍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点没有县太爷的架子,远远地就抬起手打了招呼。
谢良钰也连忙向两位微笑着的大人行礼,几人客套一番,相携走了进去。
叶老竟然正在作画。
叶审言捧着些工具站在旁边,叶老不说话,他也不敢动,见几个人进来,赶紧投过去求助的视线。
三人都是一愣,谢良钰无声地咳了一声,对同窗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地站在了最后。
小小的书房里挤了这么些人,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明寅铖比谢良钰还怂,堂堂一县县令,缩着脖子像个学堂上要被先生打手板的小学生,怕饶了老先生雅兴,大气也不敢出。
谢良钰垂着手,望着前方,发现老师正在画一幅山水图,清淡的颜色勾勒出了静美的画面,已经大致完成——绿水青山、杨柳堤畔,似乎还有一层雾似的薄雨,笼罩其间,意境甚美。
谢良钰偷眼瞧了面无表情的老师一眼,却是心里一跳。
他前世鉴赏过太多大家的名篇名画了,自己也系统学过,作画的手艺虽不算最上乘,但以眼光来看,普通人是不能与他比肩的。
这图看似淡泊宁远,其中的韵味,却……
叶老落下最后一笔,缓缓吐出一口气,停下手,转头望向屋子里的其他人。
明寅铖连忙拱拱手,拍马屁道:“世伯,我们来给您拜年啦,您这画,可真是……美得很,春意盎然,万里江山,意境开阔高远呐。”
谢良钰:“……”
他简直不好意思去看老师的脸色,明大人热情是有余的,但一身匪气,兵营里待久了,文人情怀实在不足……不足就不足了,总还是想从这方面入手显摆自己,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画中虽表现不甚明显,但至少也该看出时节正是暮春,日时已近黄昏吧?
叶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赞噎了一下,又看向谢良钰。
“山堂怎么看?”
谢良钰:“………………”
这叫他怎么说?
不是他说……若不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知道对方虽然“老谋深算”,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不管不顾的直性子,他都要怀疑这老夫子是给自己下套,专意要为难他了。
明大人是一县之长,虽无明确的上下级上关系,但无疑是他的上官,上官刚发表了看法,好巧不巧还发表错了……这时候他若是没眼色地直接道出自己的“看法”,万一再被赞上一两句,那局面得尴尬成什么样子?
明寅铖再豁达,遇到这种状况也不可能舒服吧?
更糟心的是,这问题他还不能敷衍,更不能不答——谢良钰早就发现了,这老狐狸自己直来直去,可看人是真准,恐怕早已对自己的本性有所察觉,不然也不能一直不让他正式拜师。
他了解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素来是看不惯他的冠冕客套左右逢源的,他今天若为了讨好明寅铖,也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彻底坐实自己的“劣性”了?
……谢良钰简直想骂脏话,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大过年的,老狐狸专门为难他是不是?
叶家对弟子的家教若从小便是这样,他真是对一手好棋打得稀烂,能被牵扯进党争、于风头最盛之时一招溃败的叶长安的结局……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