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圯老者却发现,公孙良入世的心不是那么坚决,反而是一副出世的态度,倒叫他忧心不已。这样的人才若不能用到国家社稷,岂不是浪费?这才让他下山与人多接触。
哪成想便出了那样的事,被人打劫了钱财不说,还被劫了当人质,受了一身的伤。好在有凌珩兄妹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些都是其一,竟可与嘉玉说得明白。于萧景山来说,留下公孙良的原因还有其二。这点原因却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便是自家儿女,也得谨慎着。知道的人多了倒不是件好事。
萧景山的母亲有一远房表亲,与当年赵国的七王子倒有些个渊缘。七王子的儿子娶了七王子部下一个吕昌的女儿,这个吕昌便是萧景山母亲的表叔。
赵国灭国时,正是七王子的儿子被选在位,虽是两父子,才智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儿子丝毫没有继承父王的才能,终究还是将守了十几年的赵国推向了灭亡。
萧景山的母亲去得早,这些事也只在迷留之际告诉于他,让他竭力找到并相助七王子的后人,也算还了当年吕昌的滴水之恩。
不说他当时已是身不由己,便是后来想找,国破人亡,萧景山到哪去找?若不是当年攻城的将军太过心痕手辣,哪会弄得赵国皇室几乎灭绝。他竟不知,这公孙良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这些却不能告诉儿女,萧景山放下碗箸,接过帕子擦了手,笑道:“我瞧着他有些才能,心术正,是个可造之才。”
嘉玉扶了萧景山的手,拉着他往楼外的花厅走去,又说:“有什么才?爹爹全才,哪还用得着他来相帮。”
萧景山刮了刮嘉玉的鼻子,道:“小家伙,他哪里碍你的眼了?前面自有你哥哥在,出不了事。这后院里还是你打理着妥当些,替我好好照顾着他,别让他受了下人的冷眼。便是拿他当主子一样侍候着也是可以的。”
嘉玉瞧着爹爹对公孙良完全一副信任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若他身份可疑呢?”
萧景山停住脚步,侧身看向女儿。这个女儿从小就聪明,什么事都看得明白得很,如今这番问来,自是看出什么端倪,也不再打太极,说道:“无论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能是公孙良。爹爹不是完全信他,但绝对不会把他丢出府。”
嘉玉听得这番话倒是有些意外。如此说来,爹爹倒是全部都知道的。可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身边呢?
她想问,可她知道她不能问。便那凤纹锦要如何办?既是不能往外说的身份,这样的东西放在她这里,若是哪日被人翻出来也是番说不清,到底还是要还了他才好。
萧景山与嘉玉在花厅说得两句,便说要去流月阁坐坐。杜姬那里得了消息喜得跟什么样,又是梳头,又是挑衣,又是煲汤的,忙活了好一阵。
自女儿们大了后,萧景山倒不常到流月阁了,便是夜间要人服侍也是接了到居华阁。此番他说要去流月阁,想来多半是想看看嘉清。
嘉玉当然知道,便笑道:“爹爹倒是要去看看二妹妹的,只怕也会认不出了呢。”嘉清的性子还真是变了许多,说不上好,就是感觉冷了不少。
萧景山走了后,嘉玉便让人去请了公孙良,说是为着感谢他送的玉兰,在云悦亭里摆了棋子。
公孙良来时,云悦亭早已摆好了茶水点心,连双方对垒的棋子儿也已摆放妥当。
公孙良倒有些意外嘉玉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可接触了这么些日子,他多少也知道,嘉玉越是这样礼仪周全,便越是生疏。不知今日是否真如她所说只为着那些玉兰。
嘉玉笑请公孙良坐下,又让映菱倒上了茶水。映菱倒是识趣的下了竹帘后退到了亭外的石板桥上垂首等着。
竹帘一下,亭里便只隐约见得两人对弈,看不清也听不见。这也是嘉玉吩咐的,既是爹爹说过,以前的事俱都不可外传,这凤纹锦自然也是不能让外人见到的。
嘉玉笑谈间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她越是这样倒越是让公孙良手心出汗,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哪里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面冷心热之人。
下得一盘,拾子儿之间,嘉玉将那凤纹锦从袖袋中摸出放到桌上,轻言道:“此非常物,公子可不能轻易示人,否则整个萧府都会受连累,还望公子自知。”
公孙良听他一言倒是有了笑容,她竟认得此物不同寻常。此物是皇族中传给皇后和公主的信物,确实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虽每个国家的图案有细微不同,但也都是大同小异。公孙良哪有收回的打算,直言道:“玉儿既知此物,便知这是何等重要的承诺。觊觎萧府之人多的是,小心些是对的,但子房并非浮夸浪荡之人,君子一言,玉儿受得起。”
嘉玉被他一番说辞倒不知该如何接口,但却知道这东西是一定要还的,便低头轻言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现在如何敢收?”
说话间双颊泛红,看在公孙良的眼里,实是可爱至极,便捏了一颗棋子,拿眼觑着嘉玉,笑起来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说:“我孤身在外,实在更不安全,你若担心牵连了萧府,不若由你先保管着,等你相信了再收下不迟。”
一句话说得嘉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公孙良塞入手中的凤纹锦像极了它那红红的颜色,烫得嘉玉手心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