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的事自有父兄,她不必操心。她既有幸出生在这个家里,有疼爱自己的父兄,有众多的姐妹,还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想着想着心里就是甜蜜的,拿在手中的针线似乎也随心了不少。
“昨儿夜里凡哥儿又是哭又是闹的,比云姨娘去的那日还闹得厉害,杜姨娘照顾了一夜,说是这会儿才睡下。”嘉杏坐在嘉玉身边儿,同是拿了针线给开哥儿缝过冬的袄子。开哥儿既是开了蒙,这个点儿自然是在书馆里。
云姨娘的身后事安排得极是简单,终是进不了萧家祖坟的,又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也没让她在萧府停留,刚没了第二日就出殡了。出殡那日凡哥儿也是哭得不行,一日下来就喝了一小碗牛乳,睡着睡着也会哭醒。杜姬又忙着出殡,只得让嘉清照顾着凡哥儿,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哪会照顾小孩子,杜姬回来时凡哥儿哭得嗓子都哑了。既是领了人家的儿子,少不得要受些累,那几日也是杜姬日日夜夜的守着。
“你忘了?今儿是他娘的头七。”嘉玉顾着手中的针线,又道:“他这么小,不敢让他出去,杜姨娘一早来说了,她替凡哥儿去给云姨娘上香。”要说鬼神这些,嘉玉原是抱着敬畏的态度,可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的事儿,她如今对这些却是深信不疑。
嘉杏从箩子里拿了金色的线,想在袄子上缝个福娃抱鱼的图样,一边儿穿着线一边儿说:“哪会忘了,只没想到如此灵验。她还是舍不得的。”
嘉玉停了手中的活儿,轻叹一声儿,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杜姨娘待凡哥儿如此真心,他长大了可还能记得她?”
嘉杏摇了摇头,道:“我娘离开时,开哥儿都一岁了,如今你若问他,他也记不住娘长得什么样子。先时还问些关于娘的事,可如今却提得甚少了。再过几年,怕是问也不会问了。”
开哥儿来得萧府后,每日过得很是开心。府里有下人陪着他玩,捉蟋蟀、跳绳、做纸鸳......哪一日不是玩得一身的汗。嘉玉待他又好,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精心,又有那样好的先生天天儿与他说故事,再没有更开心的了。便是杜姬待他也是好的,时常送些吃的穿的过来,没事儿了还带着他出得门去踏青、逛街市,过得不知多逍遥。
嘉玉知道几姐弟还想着爹娘,可他们的娘是决不会回来的,而他们的爹也不知身在何方,在萧府过得再是开心,心底还是有牵挂。开哥儿如今是小,再长大些定是要问个明白的,嘉玉觉得这事儿不算小,得稳了开哥儿的心性,别知道了真相后受不了打击,便开口道:“开哥儿如今还小,不记事儿。等长大些便得注意着,万不能让他把事儿藏在心里,憋闷着更不好。”
嘉杏没说话,只抿了嘴点了头。她早已不想着她娘了,她只希望成婚时她爹能在。可如今她爹却是生死未卜,叫她心里怎会好受。
正说着话,映菱从外头走了进来,说是开哥儿回来了。嘉杏先是一惊,随即问道:“这还没到时辰,怎么就回来了?”就怕是开哥儿出了什么事儿,又或是惹了什么祸。三岁多的孩子,既是可爱又是调皮,别看人小鬼机灵却多。
映菱还没回答,开哥儿已掀了帘子进得屋来,脸上仍是开开心心,直到嘉杏身边儿,朝嘉玉和嘉杏笑道:“大姐,先生一起来了。”开哥先时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边儿大姐变成了三姐,嘉玉和嘉杏在一起时,他常是叫两人都是大姐。
嘉杏儿摸了开哥儿的头,脸上却泛了红晕,道:“嬷嬷熬了梨汁,还做了柿饼,可要用些?”开哥儿一听有吃的,嘴角都扯开了,一溜烟便跑了出去。嘉玉忙道:“慢着些。”又指了跟来的小丫头,道:“还不快跟着,别让他多吃,还得用午膳。”
映菱立在嘉玉身边儿,看向凡哥儿出去的方向笑道:“凡哥儿看起来可比一般大小的孩子强壮多了。”回头又对嘉玉说道:“公孙先生也一道来了。”
嘉杏的未婚夫叫马承泽,是宁睢县一个小户人家,祖辈上有机缘入了学堂,家风便这样传了下来,渐渐倒成了宁睢县学堂的掌事,马承泽受了教,学有小成,也进了学堂做先生。虽是小户人家,却还算家世清白,也没那些个大宅后院的糟心事。
既是来了人,两人也不好再做绣活,放下箩子,让映菱收拾了一通,这才出得门来。得月楼的前院儿里有花架,天儿好的时候下人们便会在花架下放了桌椅,嘉玉便会在此晒会儿太阳。
嘉玉两姐妹携了手出来,看见公孙良与马承泽正坐在花架下,早有下人上了茶点。
“怎么今儿倒来了,营里无事?”白日里,公孙良总是跟了萧景山和凌珩两人在营里,今儿倒是得了闲了?
见嘉玉两人出得门时,公孙良和马承泽便站起了身。公孙良自来萧府习惯了的,虽是守着礼仪,行事说话却是大大方方的,看向嘉玉的目光也十分坦然。马承泽却是不常来后院,与嘉杏虽是订了亲,见面的次数单手就能数得清,此时不免做出羞涩的样子,微微低了头,眉眼带笑的也不敢直接看了嘉杏。
公孙良笑得一声儿,道:“将军今日出了公差,怕是得有十来日,怀远也有他自个儿的事要做,我得了闲便来看看你。”话说得亲近随意,听着倒不像是刚订亲的,而是老夫老妻似的。
马承泽不敢说这些话,只微微歪了头看着嘉杏,说道:“我娘做了些吃食让我送于你。”说着便拿起身边的食盒递给嘉杏,又道:“才做的,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