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紧紧看着一脸惊诧的李秧,已做好准备要被她讨厌。
论如何,他都要她从那个畜生手中抢过来。
下一秒,等她反应,许亮就扛着她往山下跑去。
起步的时候,他扭头看向后面的僧人,和他怔愣僵直的眼睛对上。
雪白的虎牙,在许亮嘴角闪现,眼神桀骜如豹。
他盯着他大喊:“走喽!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脚下加速奔跑,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余许亮放肆的狼嚎声在山谷间徘徊回响。
今晚娶媳妇的村长,听见许亮鬼哭狼嚎的声音,爽地跑出来冲山下大喝:“叫啥叫!小心野猪给叫来了!”
“哎哟这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杨柳还在感叹,皱眉环臂道:“我点怀疑亮子哥是个断袖,然怎么对一个弟弟这般肉麻!铁定是……诶?”
身旁的青年僧人忽然转身往外走去。
杨柳吓一跳:“……小师父?”怎么好像生气了。
没想到僧人被一唤,又止了步,在一片树影下缓缓回头。
树影斑驳漆黑,如厚重的黑纱倾泻在他脸上,将他整个头部肩部遮盖,看到他脸上任何东西,只知他回头迎视着杨柳。
“杨施主可还?”
声音一如平常,微沉谦和,没有情绪。
可杨柳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您,您这么快要走了吗?”
“时辰早了,该休息了。”
说完,他便转回头朝外走去。
刚好他们的对话被一旁喝得点醉醺醺的村长听见,赶忙过来拽住要离开的辞风。
“大师咋那么早就要睡觉了嗝,我还没和你喝上一杯呢!”
辞风合十:“出家人不沾荤酒,小僧……”
“嗐!我们之前那老道长,别说荤酒,女人都有两三个!”村长眼睛睨着他:“你若愿意在咱们岛上留下来,十个女人都可以……绝对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说到后面那句时,他眼底闪现一道锐光。
辞风眉宇微肃,嘴角下沉,似好像有些生气了。朝村长颔了颔首:“谢过村长。”便不多说地往外走去。
实上村长是试探,试试他是不是高风亮节的僧人,因为方才听人说,他是被岛上出了名的裆妇尤紫熏救起来的,平时和她走的很近,难免让村长有些怀疑。
见这僧人并没心动,还起了怒意,惯会识人的村长当即笃定他可能看得上尤紫熏这种货色。
赶忙追上辞风道歉,并笑呵呵地将辞风拉回来,说今晚他睡的地方在这边。
“我们这儿的婚宴都要举行到日出才结束,一整晚都会吵闹。”带路的乡亲,提着灯笼,领着辞风一直往山谷底部走去。
越往下,山上的欢声笑语也越来越远,拂在脸上的空气也越来越清凉泌心。
“村长他体恤您劳顿奔波,所以给您准备了僻静的地方休息。”
辞风跟着他,穿过一片低矮的树林,来到了一片平静的湖泊,沿着湖边芦苇地走了会儿,一座静卧在湖边的小房子很快落入视线。
“大师,就是这儿。”
这一片的确分外幽静。
月光穿过重重树梢,倾泻在湖面上,泛起粼粼银光,竟种如入世外仙境之。
前面带路的乡亲慢下脚步,向僧人小声揶揄:“村长不准其他人在这建房子,说会这湖水弄脏了……嘿!谁知道他的心思,想自己独享呗!”
“吱——”
随着一阵沉重的启门声,乡亲走进了屋内,点上了烛火就出了屋子。
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
“大师,您记住千万别往那头去。”
他往右侧漆黑的树林深处指了指。
“那边一大片莽花,还一些毒草,碰了会发痒红肿,大师记得别过那头就好。”
乡亲离开后,辞风关上了门,在这小房子里环视了一周。
一间地道的猎人房,墙上挂满了狩猎垂钓的器具,除此之外便是一床一桌,收拾得整洁妥帖。
辞风吹熄烛火,没有使用床褥。他屈膝坐地上,脚盘好,然后静静闭眼,进入冥想。
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惊鸟扑翅的声响。
此处确实格外幽静,一点点声响都极为清晰。
很快,辞风听到了说话声,由远及近,从左侧方向传来。
*
“你够了!放我下来!!”
从村长家下来的时候,李秧就已经开始气愤挣扎,可许亮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那是当然,许亮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大将,棍棒乎无人能敌,只是出身寒微,生性豁达的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升职,然这六年军中生涯,早就混出了个将军的名头。
可下午去找龙婆婆的时候,许亮开始危机感,深深觉自己能这么散漫了。
因为他想要讨媳妇了。
此时他的媳妇就在他肩上。
他扛着他的媳妇在崎岖难行的山径上跑跑跳跳,好似玩闹一般。悄悄受着她软绵绵的t部因为颠簸而在他肩上来回摩擦,觉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忽然,水啪啪滴到许亮头上,耳边传来了啜泣声。
许亮一慌,忙抬头去看肩上的人:“秧子?你……哭了?”
可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见。
他赶紧将人抱了下来,摸向她的脸:“秧子你……”
还没摸到,他脸上先被一阵狠力抽打了一下。
“啪!”
许亮怔了一怔。
身前的人影开始往后跑。
许亮心一紧:“秧子!你的脚!”追过去,将她拽住:“你能跑,你的脚还伤着!”
李秧暴跳如雷,手脚并用踢打挣扎:“给我滚开混蛋!!”
见她居然这么生气,许亮脸色发白,难道他做得太过火了?
他站在她面前,没有闪躲她的踢打:“秧子你打吧!直到你消气,我都不会躲……”
忽然李秧弯身从地上知捡了什么,照他脸上就挥舞过来。
许亮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抓住她挥来的手腕,定睛一看,是块尖锐的石头。
许亮暗抽口气,若被这么砸一下,铁头也要破个洞。
没想到他的媳妇下手这么狠。
“是说躲吗?”
李秧咬牙切齿,黑暗中,她那双布满了泪液的眼睛迸发着让人心寒的狠劲。
“原来也过是个孬种!”
许亮定定看着她,吃惊道:“秧子,你……从前学过武功?”她眼上的狠辣杀气,可不是一般弱小女子能有的眼神。
“可为何一点武力都没……”他狐疑道:“难道是被人毁了经脉?”
“与你无关!”李秧还没有息怒,继续踢打他,想将手从他掌中挣脱:“放手!”
想到她的脚还伤着,许亮放开了她:“我放!我投降!”并后退了两步。
李秧喘着气转身就走,即便走的一瘸一拐,也愿再与他多呆一秒。
许亮跟在后面,道:“你这么急着去哪?”见她不理睬他,他继续道:“你若是要去找那个花和尚,我会允许的。”
许亮严肃道:“他是个骗子。”
李秧忽然停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当你自己是谁?”
她向他转过身来,漆黑的夜色也能遮盖她大眼中的冷意。
“许亮,我就告诉你吧。”她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早就是他的人了。”
许亮双目大睁:“你们,早就认识了?”
“没错。除了他,我李秧谁都不要。”
说完,她便转身而去。
看着她无情的背影越走越远,许亮喉咙发紧,心口窒闷。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相识。
只是他们之间有变故,而那和尚又她忘了。
让他痛苦的是,和尚对她这般冷漠负责任,她还是死心塌地。
他甘心。
许亮握紧拳头,追了过去。
很长一段路,他们都没说话,他只是默默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艰难前行。
他想将她背起来,可想到她方才拼死的抗拒,又生生忍住,直到发现快要出了这片森林回到村长家附近,他喊住了她。
“他已经你忘了,对吗。”
她没理会他。
许亮继续道:“而且他心里其他女人,他根本不爱你,对不对?”
他看到她身形微微一滞,顿住了脚步,背对着他问:“你知道什么?”
许亮本是不确定,说那句话是为了试探她,见她这种反应,便知他没赌错。
许亮缓道:“一年前他被人救起的时候,我正好休沐回乡,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乎是由我照料。”
“我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失忆,但是,我知道他记着一个姑娘。”
李秧迅速回头,定定望住许亮。
许亮从她眼中看到了激动,看到了期冀,也看到了恐慌。
她艰涩地咽了咽喉咙:“他是不是在昏迷中喊谁的名字?”
许亮懒懒看着她,如实道:“对,乎每天都会。”
许亮脑海闪现一名瘦弱的男子,闭眼躺在床上的画面。
他的嘴唇苍白失色,喉结颤抖,在哽咽低唤。
——恋恋……求你别走……
每次呼唤,男子必是泪水,湿透两边的鬓角乌发。
李秧冲过去抓住许亮的胳膊,颤声问他:“他喊的是什么名字?”
许亮为难道:“他喊得模模糊糊,听不清,但是……”他目露怜悯:“我能确定的是,是你的名字。”
“慕容,是这个名字吗?”李秧急问。
许亮遗憾地摇摇头。
李秧皱眉,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名字:“难道是连连?”
许亮眸光一闪,状似陷入思索,接着摇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然后不动声色问:“连连,是你的小名吗?”
李秧摇摇头:“我没有小名。”
听到这里,许亮顿时道:“我想起来了。”
李秧屏息抬头。
“他唤的是恋恋,是连连,我想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人。”
恋恋?原来他一直唤的是恋恋……
李秧僵在了那里,神色惴惴,失魂落魄转身,往外走去。
这个恋恋到底是谁,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喊这个名字了。
会让他失忆了还记着的人,必是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她该向谁找答案?
一直跟在后面的许亮,神色浮现窃喜。
果然,恋恋是她,那个和尚心里其他的人,他们之间有浅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