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接连不断地响起东西破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刻意被摔出去的,显然病人的脾气不太好。很快他从护士口中得知了病人暴躁的原因。
“他问小孙自己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小护士耸肩,“小孙就和他说可能会留疤——不过现在这年头,留疤也没什么啊,只要有钱,找家美容院不就好了——他当时听完还挺礼貌地道谢来着,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谁知道——哎妈呀,护士一走,他就开始摔东西!”不小心飙出了家乡话的小护士并未察觉,又说:“不过反正有钱,砸就砸咯。”
陆昀听完前因后果,怔了怔,觉得有点可笑。大概因为有这点事情的调剂,他出现在弟弟面前的时候表情看起来还不错。
陆宁却一眼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少年看看外面天色,又将视线从他泛青的嘴角移开,问:“不是去找方总吗,怎么这么久?”
陆昀背过身倒水:“和方总多聊了几句。”
“是吗?”陆宁眉眼弯弯,有些调皮地问:“方总是不是很喜欢你?”
“是啊。”陆昀喝了口热水,烫得嘴角一疼,吸了口冷气,见陆宁没有注意,又将水杯放了回去,说:“只不过方总说钱可能还要等几天才会打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借机多和她接触嘛。”陆宁一眨右眼,疯狂暗示:“听说方总很年轻?”
陆昀想起那个冷漠的女人,想起从她口中吐出的残忍的话,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擤擤鼻子说:“再年轻也比我年纪大。”
“年纪不是问题,不是说只要看脸就行吗?”陆宁兴致勃勃地问:“她长得漂亮吗?”
再漂亮也是个蛇蝎美人。陆昀心底恨恨,面上微笑:“漂亮。”
“那就给我当嫂嫂好了。”陆宁合掌:“这样的话,我死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你注孤生了。”
陆昀答:“你该做透析了。”
“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哦。”陆宁挑挑眉毛:“你果然对她有意思吧。”
陆昀面无表情:呵,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这蛇蝎女人有意思。
“随便你怎么想。”嘴上说着,陆昀熟练地将陆宁扶到轮椅上,露出了他先前掩饰在被子底下的一条左腿和半条右腿,然后推着他去做透析,顺便做了一次检查。
这层楼的护士对这对兄弟都颇有印象,路过时亲切地和他们打招呼,唯独医生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肝衰竭严重了。”送走陆宁,医生脸色立刻沉下来,斟酌着说:“最好还是手术。”
陆昀点头:“好。”
“最好是半个月内。”
陆昀微笑:“好。”
医生犹豫着,又说:“如果可以,最好再做个肾移植,一直透析不是办法。有医保的话,能省很多。”
陆昀乖巧应声:“好的,谢谢医生。”
然而并不好。
什么都不好。
弟弟病情加重,可他没钱手术。他欺骗陆宁,说很快就能拿到借款,然而什么都没有。
回病房时,陆宁什么也没问,招手让他过来。走近时,陆昀看到了电脑上他的板画。绘画是他们家庭完好时他的爱好,可医院很难纸上作画,于是他又学会了电脑作画,画得很精致。
陆宁笑着说:“我的画卖出去了。”
“多少钱?”
“九张。一千块。”陆宁又说:“我还把之前的纸画拍了照片发到网上,说不定有人买呢?”
陆昀有一瞬间犹豫,几乎要将真相脱口而出,却还是忍住,心不在焉地鼓励他几声。
等到夜深人静,他翻来覆去。挨到陆宁差不多睡着,偷偷摸摸走出房间,找到了秦肆的房间。
他没有方名真的联系方式。上次是萧哲入院,他等了几天才等来秦肆入院,却不敢再这么等下去,索性找到秦肆,询问她的手机号码。
秦肆的病房里开着灯。他坐在床上,手中镜子照出他的脸。受伤的部位只有一块白纱布,看不出内部端倪。他恨不能将它扯掉,又怕彻底失去痊愈的可能。只能这样盯着一毫米一毫米地看,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滑稽可笑的模样。一边看一边勾起嘴角阴森森地笑。
一甩手将镜子扔出去。
“有事吗?”面对陆昀时,秦肆维持了礼貌,只在得知他的来意后表情僵硬了一瞬,目光仿佛漫不经心地从他的身高和脸扫过,想起了之前方名真打来的电话。
“如果他来找你,就说乐杉的号码。告诉他,乐杉会告诉你酒店房间号。”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宁:我肝衰竭肾衰竭断了一条腿,但我生活很快乐。
陆昀:我被揍了一顿,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肝!
秦肆:我的脸要留疤了!我摔我摔我摔摔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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