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顿然跪下,双手扯住我松松的衣裙,泣泪哀求:“姑娘,你是个好人,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我死不要跟他走。”语气里尽是害怕与惶恐。
看来少女已然将我视作救命稻草,满眼绝望中闪着一星在黑暗中不断沉浮的希冀。
我尽量平缓怒意,扶起她,郑重诺道:“既然此事撞到我手里,那我说什么也不会撇下你不管,你只管宽下心来。”
我用脚尖踢了踢大汉,与他谈起条件:“你如何才能放她?”
“放?”大汉恶起脸,硬气道:“绝无可能。”
“你……”我气得瞪眼。
我素来不惧大山横路之难,当下作出恶狠狠的气势,一圈圈慢挽着袖子,语气不重不轻:“我听闻,世间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苦苦追寻可以忘掉忧愁的法子。”
松松挽起袖子后,我左手五指徐徐收拢,一捏成拳,在大汉眼前晃了两晃,笑得分外和气:“小女子不才,正巧知道这个法子。”
见势不对,大汉马上往旁一趔,眼神略带惊慌,语气也不似方才利落:“你……你要做什么?”
我随意掸了掸大汉衣襟上的浮尘,蔼然道:“堂堂八尺男儿,怎生这般胆小?方才姑娘说了,我是一个好人。做好人,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大哥应当是没有此种体会。想必大哥生活过得不甚如意,方行此昧良心的勾当。前人教导我们,日行一善,我也一直秉行此事,但久而久之,常觉一善不足。今日我已行好事一件,却不甚过瘾,心头一痒,决定再行一件,正好圆我每日行两善之愿。况且大哥如此豁达,说放人便放了,我自当替姑娘还你一恩。”
大汉先是一懵,旋即抢话:“我何时说过要放她了?”
我转头看向少女,问道:“大哥方才说放你,我说,他却不信,在场的只有我们三人,你便说说,他方才是不是说过这话?”
少女冰雪聪明,我一点,她便明白,不迭点头,“方才他的确说过这话。”
我笑道:“那就对了。”然后转向大汉,“我今日便替大哥忘了前事之苦、之忧、之恨、之伤,从此以后,大哥就如初生婴孩,一切皆可重新开始。”
“你你你……你别乱来。”大汉被吓得说话都已不甚利索。
“莫怕,可能会如针扎,也可能会如刀剐,你且忍着,很快便能忘记前事种种不称意。经此之后,你是你,你却又不是你。”说话时,我将双手捏得“咔咔”作响。
大汉胸前衣裳已经被汗浸湿一大片,眼睛也不住眨巴。
我缓缓举起拳头,正欲重重捶下之时,大汉猛地闭眼,惊喊道:“停停停。”
我嘴角一翘,拳头一松,放下手,“想起说过此话了?”
大汉松口道:“一事归一事,可以放她,不过,她是我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总不能让我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罢?”
见此事有可商之地,我自也和缓起来,“我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说,花了多少银子?”
大汉脖子一梗,一口的不容商榷:“十两。”
少女一听,立马急了,当口驳道:“他骗人,他明明只花了一两银子。”
大汉振振有词:“我已经收了齐老爷的银子,钱收了,人没了,我不得给人家赔钱?你在我这里,吃的喝的,哪样不是用的我的钱?收你十两银子,都算爷宅心仁厚,权当做了天大的好事。”
少女怒指大汉,忿忿道:“你分明是强词夺理,我哪里拿得出十两银子?”
大汉眉一横,铁了心道:“十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我当即应下:“好,十两就十两。”
少女霎时急张拘诸,一筹莫展,“姑娘,可是……我……我实在拿不出十两银子呀。”
我将她按在凳上坐下,“这十两银子,我替你出了。”
“姑娘……我……我……”少女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朝大汉努努嘴,“你只管将他看好,我这就去取银子。”
少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走到门口时,我又回头恐吓大汉:“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莫要起歪心思,就算你藏到海里去,我也能把你翻出来。”
大汉冷哼一声,扭头不应。
少女望着我,一脸不安。
我知其心中所忧,遂冲她一笑,似承诺地道:“我取了银子就回来,不会失约。”随即打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