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颇为着急地四下寻找遮蔽物好躲此一劫,而一旁的男子却微微张了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的吗?”
此时司华弦早已躲到了一蓬乱草后,压低声音道:“你是新来的么?快过来,你这张脸这么好看,我可不想看你挨碎玉。”
那男子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颇为好笑的神情,把司华弦急得不行,这人大概真的是新来的,竟连听到碎玉时都无动于衷,那条戒鞭能不能真的碎玉她不清楚,但碎人绰绰有余。
司华弦心下正百转千回之时,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心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傻哥哥,但愿他受罚时不要伤着脸啊,毕竟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门口的门徒向院中略望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向那男子拱手道:“大师兄,门主有请。”
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的倚棠君向门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而草丛后缩成一团的司华弦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万马奔腾了,一时激动,全身不受控制地一抖,惹得身周草叶都动了起来。
门口的门徒极警觉地抬眼去看,大师兄倚棠君状似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温言道:“野兔而已,这院子荒废很久了。”
那门徒只好低头应是。
大师兄倚棠君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走吧,莫要让师尊久等了。”
司华弦在一蓬杂草后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竖着耳朵听脚步声远了,瞬间骨碌一下躺平在地上,揪着一丛花草欲哭无泪。
那个男人,他怎么……怎么会是倚棠君谢存啊……
作孽,她刚刚都在说些什么?什么我们都得受罚,什么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
本来在门派里瞎逛这事或许抄抄经文就算过去了,她一张破嘴非要提什么碎玉,这下好了,提醒了刽子手,刀片杀不了人,您还是换闸刀砍我吧?要命!
谢存跟在韩世堂身后出了院门,刚刚那个躲在草丛后的身影强行占领了他的大脑,她知道我就是她口中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师兄时,该是什么表情啊?
稍微想象了一下,谢存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而且我有说过不喜欢别人到这个院子来吗?没有吧?我很喜欢用碎玉打人吗?也没有吧?
思及此,谢存有些委屈地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浮上一丝茫然。
一旁的韩世堂用见鬼了的神情看着谢存,不对,他若是真的见了鬼都不会露出这么夸张的神情。
韩世堂的眉毛即将与发际线齐飞,这是他敬爱的大师兄吗?
虽然谢存并不是面瘫冰块脸,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仙门的形象,于是他总是满目正气,一脸正气,一身正气,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完美得不像活人的道德模范,仙门标杆。
然而今天谢存却忽而笑得春风拂面,忽而愁得垂眼叹气的,真实得一点都不真实,韩世堂都怀疑那个破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仙草长出了某种奇毒,把他大师兄给药坏了?
谢存似乎注意到了来自韩世堂的执着目光,微微侧脸瞧了韩世堂一下,一直不曾把目光从谢存脸上移开的韩世堂正正接住了这一眼,面上表情如烟花一般绚烂:救命啊,大师兄的眼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神情,这种神情……这种,啊对,心虚,对,心虚……
韩世堂惊到语言系统完全紊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不停地咳嗽。
谢存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今天分外奇怪的韩世堂,他这师弟纵然不怎么靠谱,但好歹也是门主的门徒,平日里也经常会辅佐他执行一些任务,说来也是仙门同辈里比较出色的人物了,怎么今天疯疯癫癫的,像中了某种仙草的奇毒?
韩世堂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想开口,一抬头就撞上了谢存的目光,这下对了,刚柔并济,关怀中自带一股清高疏远,这才是倚棠君的眼神嘛。
韩世堂揉了揉太阳穴,刚刚大概是自己看走眼了,什么傻笑吐气心虚的,那可是倚棠君啊,罪过罪过。
这两人一路相互觉得对方中了毒,自是没有过多交流,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门主的院落前,谢存举起佩剑以剑柄扣门三声,高大质朴的木门应声而开,谢存略一欠身,迈过门槛径直向里走去。
这院落很静,一路铺着青石板,能见到湿润土地的地方一定栽着几丛细高的竹,如此摇影掩映之间,隐约可以窥得青色的瓦片和斜飞的檐角。
昆吾门爱竹这事仙门中人尽皆知,门派中几乎所有的院落都是这般布置,拨开竹枝瞧见的第一座房屋定要悬一匾额上书“幽篁里”,以此来抒清雅之志。
谢存和韩世堂在这“幽篁里”之下停了脚步,这间雅室的门开着,内里有一道骨仙风的中年人负手而立,谢存和韩世堂一齐拱手道:“见过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