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
季君竹轻柔的将祁琰昱放在床榻上,他身上的衣物已被冷汗打湿。
湿发黏在脸侧,汗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入枕背中。
紫衣仙君的白皙如玉的脸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身上的温度高的灼烧人的手指。
季君竹松开手,本欲捏个法诀,打来一盆水。
床榻上的人却死死攥紧她的袖口,睁着双意识不清的墨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细看,眼前人瞳孔内并无焦距,清隽的脸上布满陷入幻境的迷惘痛苦中。
他没有开口说话,两排洁白的牙齿死死埋入薄唇上,鲜血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渗入修长的脖颈内。
季君竹心底一软,他一直是寡言的,五百年后再见,他是杵在天地间,屹立不倒的剑,锋芒内敛,用剑鞘掩住了一声的无助。
在季君竹的记忆中,他对她说痛的次数唯有一次。
五百年前圣墟秘境,他被同门师姐弟,齐齐围攻。
万箭穿心、同门背叛。
她问过他,痛吗?
浑身浴血的男子手持飞剑,抿着薄唇道:“体肤之痛算不得什么,我就是……心口苦。”
不痛但是苦……
季君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可是桃花幡制造的幻境,释放出的是一个人求而不得执念。
因为是执念,所以在幻境中需要得到,而后亲手将它打碎。
一次一次,直到彻底将执念抛弃。
今日他正在经历的幻境,于祁琰煜来说,或许比当年更苦!
季君竹低头,入目可及,是他抠烂的掌心、齿痕咬出深可见沟壑的薄唇。
季君竹忽然有些不忍,看着他眼底浮浮沉沉的迷惘,隐忍的痛苦。
季君竹闭了闭眼,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他!
她俯身,分开他紧紧咬合的牙齿。
近在眼前的人睁着双迷蒙的眼睛,迟缓的看过来。
他牙关紧闭,疯狂的推拒她的靠近。
声嘶力竭的吼:“滚开,杀!杀!杀!都是假的。”
唇角瘢痕裂开,鲜血四溢,两只黑洞洞的眼眶中,映出她的脸,而后迟缓的蓄积出豆大的泪珠,只有一颗,悄无声息砸落枕面。
季君竹心底忽生出细细密密的心疼,她反手扣住他的腰,压住他的手脚。
柔声哄道:“这次是真的……我来帮您驱散身体内浓雾。师尊乖,放松些,来,张开唇。”
身下的人双目失神,脸上挣扎一闪而逝,推拒的手细微的顿了顿。
季君竹顺着他微张的唇,霸道的覆了上去。
这是季君竹第一次如此耐心的引导他的柔软,与之共舞。
她其实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这么多年任务世界磨平了她对情爱的想法。
这一月为了治病,半推半就将他压在身下,同欢共好。可是若说满心满眼的疼爱给予他却从未有过。
很多次床榻之事,匆匆结束,没有前奏,更没有事后安抚。
季君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算渣,打着往后用余生赔给他的幌子,浑浑噩噩将他抵在床上。
而身下的男子,他只有在最激动的时候,才会唤出声。
她以为他爱她,感情应是极淡,与他一生所求长生证道相比,不值一提。
修真界的道侣之间很多时候不会存在生死与阔、感天动地的感情。常态是细水长流的相伴、水到渠成的飞升,陨落。最后分离。
所以,她以为在往后无止境的岁月里,她能慢慢去爱……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却未曾料想,祁辞染内敛、隐忍、不顾一切,
桃花幡外,他亲手挥剑的模样,眼底视死如归的决然。
季君竹尽收眼底,她是惊讶的,虽然无法明白那样浓烈的感情因何而起,也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那一刻她再也无法忽视他墨眸中涌动的情绪……
季君竹心神一晃,眼前的男子呼吸忽然变得紊乱又急促,整张脸憋的通红,半晌没有呼吸。
季君竹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柔软,打算退出去。
低眸时正好对上他黑如墨汁的双眸。
他扯了扯唇,伸手拉下她的头,声音喑哑低沉:“疼……抱抱我……”
—一下省略—
这一日西斜的落日,缓缓的没入云层,黑夜里,流云殿内的烛火,经久不息。
屏风内,散乱的衣衫摞了一地。
床榻上的男子光裹着身子对倾轧而上的女子,一遍遍的唤:“秦沧……秦沧……”
季君竹支棱着下颌撑在他的身侧问:“秦沧是谁?”
他痴痴的笑出声,攀住她的肩头道:“秦沧是你啊……”
……
祁琰昱第二日醒来,身上的里衣另换了一身。
记忆回笼,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