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望着对面一脸无辜的森鸥外,黑泽莲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好不起来。
……子弹打偏了。
但还好,没有打进太阳穴,额角留下的只是擦伤。
鲜血顺着流下来,带着刺激的痛感。
他抬起眼眸,平静地说道:“好久不见,森先生。”
要说他和森鸥外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吧,不算。
也就是四年前他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制服后,假意投诚港口黑手党,然后趁着双黑出差,黑蜥蜴出任务,尾崎红叶逛商场,森鸥外午睡,把港口mafia的所有财产物资全都搬空了。
他的任意门个性运用在偷窃这方面,简直是天下无敌,被他双手触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能瞬间进行空间转移。
但他对偷窃的兴趣不大,所以一直没有把个性运用在这方面。
黑泽莲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记仇。他的心眼只比针尖大一点,对女人可以不计较,对男人是绝对不会宽容。他对刑讯他的太宰治一直怀恨在心,又苦于干不掉他——异能和个性对太宰治无效,体术又不如他,因而冥思苦想了半年如何报复他。
最后他选择从经济方面下手,他要让太宰治失去当年的工资。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年轻英俊的港口mafia新晋员工黑泽莲在大本营里走了一圈,所到之处,连墙纸都没剩下一张。
最后他用一大盒黑森林蛋糕,哄骗爱丽丝拿到了森鸥外的信用卡,拿去胡乱消费,买下了一枚天价的金色尾戒。
那枚尾戒到现在还戴在他左手的小指上。
被森鸥外的目光注视着,他下意识地挡住了左手。
对方也许不知道这枚尾戒的含义,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罪行。
如果知道森鸥外在这里,他就是回去带着芥川用樋口的钱开店,也不觉得丢人了,总比……死在这里强。
“黑泽酱,”森鸥外指了指他流血的额头,好心地说道,“你受伤了。”
“小伤。”
森鸥外又赞许道:“枪法很优秀。”
“谢谢夸奖。”
“很好奇,是在哪里学呢?”
“尾崎小姐教的。”
听到这话,森鸥外微微笑道:“那你太青出于蓝了。”
黑泽莲也回以微笑:“毕竟不能让老师蒙羞。”
在港口mafia的半年里,是归在尾崎红叶手底下管理的。
但也只是名义上的教导,他不作为储备干部培养,因而他和尾崎红叶并没有太多接触。
森鸥外又重复了一遍:“黑泽酱,你受伤了。”
黑泽莲也重复一遍:“小伤。”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伤口。”
森鸥外起身朝他走过来,脚步很轻又很稳。
他手里拿着一个四方杯,杯里是加了冰块的酒,晃了晃,发出了叮咚的声音。
“这是我一年前差点被人杀死时,听到的告诫。”
黑泽莲问:“来自于敌人的告诫?”
“算是吧。”森鸥外话锋一转,“不过我把这句话转告给黑泽酱,可没有把你当仇人哦。”
“我很诚心……”
伴随着诚心二字,他在黑泽莲的太阳穴上浇下了手里的烈性威士忌。
被冰块浸得冰凉的酒水像刀子一样流过伤口,黑泽莲浑身一僵,随即从伤口处慢慢腾起火烧般的刺痛。
又像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戳在那处。
森鸥外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黑泽莲的下巴,托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酒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滑过眼角,又慢慢往下,最后溢进嘴里。
混合着火.药颗粒和金属粉末,又带着血液腥甜的酒就这么被他喝了下去。
黑泽莲形容不出那种味道。
“你曾经也是我的部下呢。”森鸥外轻声说道。
他手里的酒只倒了一半。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黑泽莲抬手按住森鸥外抵在他下巴处的手指,“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帮森先生筛选出了忠心的下属。”
“哦?”
“经济拮据时,就选择跳槽,难道加入港口黑手党仅仅是为了金钱吗?不是为了理想吗?”黑泽莲淡声说道,“在加入港口mafia的那一刻起,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森鸥外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道:“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可是没有钱来满足基本的物质需求,还谈什么理想呢?”
他叹息,“有些人也不会知道理想是什么,他们只是生活而已。”
“但是你说加入黑手党,命就不属于自己了,”森鸥外反手握住黑泽莲的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黑泽酱,你的命属于我呢?”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考验,看看他们对港口mafia的忠诚度。因为薪水发不出来就偷摸离开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献出心脏的觉悟,况且一个拥有高度凝聚力的组织,要想从一场无妄之灾缓过劲来,并不难。”他又反问,“难道不是吗?”
“你顺走了港口mafia一年的财物,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忠诚度。”森鸥外的脸上挂着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怂恿我的爱丽丝酱拿走我的信用卡,是为了替我测试她的忠诚度吗?”
爱丽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黑泽莲到现在不知道,但他知道她不是人。
“她做出那样的事,我也没办法怪她……舍不得诶。但是黑泽酱,你用我的信用卡,买了什么东西呢?”
黑泽莲眸光微敛,他的手指正被森鸥外捏在手里,像玩具一样被把玩着。
“账单上说是戒指,是这个吗?”
森鸥外的指甲在那枚金色的尾戒上敲了敲,发出细小的声响。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钻石戒指,怎么会这么贵呢?黑泽酱你一定是让人骗了吧。”
倘若可以忽略掉那把抵在自己后背心脏处的手术刀,黑泽莲心想,他估计也能回以玩笑般的解释。
只是……森鸥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心脏长在哪里呢?
芥川不是还没恢复记忆吗?太宰也不可能说出去的。
“黑泽酱,你心不在焉的,”森鸥外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语速很慢,显得有几分专注的深情。
黑泽莲感受到手术刀在他的背部轻轻移动,绕着他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像是在勾勒它的形状。
“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与港口黑手党为敌呢?”
“你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坏主意,我完全可以理解。”
黑泽莲苦笑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我当初一定不会那么做。”
“你会选择将所有人杀死么?”森鸥外问。
“怎么会?我始终敬畏生命。”
“这样啊。敬畏生命……”森鸥外揣摩着这个词,然后手术刀轻轻一划——
“敬畏生命。”
黑泽莲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