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了。
黑泽茗只告诫他,不要轻易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善意,却没有告诫他,也不要轻易成为别人生命里的恶意。
他的善意,不被年少的赤司征十郎理解。他的恶意,造成了港口mafia成员那一年经济上的困境。
刀尖在他的心脏上游.走。
隔着软而细腻的皮肤。
只要森鸥外往里面一捅,他就能去见他的爷爷了——不知道是谁,但总归是个死人。
那么既没有善意又没有恶意的呢?
黑泽莲睁开眼睛,看到独臂的乔治推门进来,将一个签盒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袖口上略过。
既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造成的结果,也未必就是无功无过啊。
似乎是无解。
或许连提出问题的人,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吧。
“黑泽酱,抽个签吧。是什么样的结果,你自己选择。”他往下按了按刀尖,挑破了皮肤表面。
黑泽莲伸出手,在签盒里随手抽出一根签。
森鸥外嘴角一牵,露出整齐的白牙。
“就这么自信?都不用先许愿吗?”
黑泽莲没吭声。
森鸥外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孩子般喜悦的声音:“是生签呢,恭喜你。黑泽酱,你不用死了呢,太好了。”
太好了……听着简直像是在为他高兴。
黑泽莲翻开签的反面,上面写着【生】。
下方还有三行小字。
【错位的内脏】
【难归的故土】
【熄灭的星光】
他的眼眸骤然瞠大,又听到森鸥外说:“就算是活着,也总归是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呢。”
他将签盒推倒,然后黑泽莲看到了满桌的死签。
只有一根签,是生签。
仅仅只有他手里这根。
森鸥外苦恼道:“这样都杀不掉你呢,真是一个遗憾。”
他扔掉了握着的手术刀,手掌按在他的心脏上。
于是黑泽莲感受到了比刀尖更冰冷的温度。
“你的心跳,”他轻轻按压,“有点快了。是我让你太紧张了吗?”
黑泽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即使他面色再平静,心跳却没法自己平和。
他从来都不是视死如归的人。
“像那时候一样可爱呢,也是这样,慢慢地加速呢。”
“那时候?”黑泽莲低喃。
“你果然是忘了。”森鸥外愉快地说道,“难怪在港口mafia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你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呢,我还在想,难道我也是一张大众脸吗?”
黑泽莲皱起了眉。
“真是不错的表情。”森鸥外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你总是不告而别。”
总是……不告而别?
黑泽莲凝视着他深沉的眼睛。
“像这样——认出来了吗?”
突然的颜艺像是一枚子弹,打碎了黑泽莲屏蔽掉的记忆。
又像是断层的山脉,突然连在了一起,勾出了一条蜿蜒却清晰的路。
黑泽莲曾在那条路上,跌跌撞撞地行走。
“是你——”
“是我。”森鸥外温柔地说道,“在你十二岁的时候,是我救了心脏被刺穿的你呀,黑泽酱。”
“那时候我十三岁——”
“闭嘴,是十二岁。”森鸥外不满地说道,“过了十二岁,就不可爱了。”
黑泽莲想起自己在十三岁时,被人格分裂的赤司误伤过,逃离那里后,因为心脏被捅破,没法使用个性,倒在了大街上,意识模糊中他被人救了起来。
那个人也露出了刚才那样恐怖的表情。
……救了他的人,原来是森鸥外,对哦,听太宰治提过,他以前是个医生。
“所以我说,你总是不告而别,我给你做手术可是花了很多精力和金钱呢。”他在他的心脏上敲了一下,“都不说声谢谢。”
黑泽莲解释说:“当时我太怕了,刚醒来就用个性逃回家睡觉了,睡了……有小半年,我管它叫冬眠。”
“人又不是动物,为什么要冬眠?”
“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了,还不太喝酒,等我经常喝酒之后,就放弃了冬眠。”
“喝酒么?”森鸥外转过脸,目光落在刚才的半杯威士忌上,“难得见面,是该请你喝杯呢。”
“不,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喝——”
容不得他拒绝,杯口已经抵在了他的唇齿间,于是剩余混合着融冰的酒水就这么灌了进去。
……太呛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烈性酒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还是第一次见面时,你瘦瘦小小的样子可爱,现在长得好高啊,都比我高了……”
“森医生……”
黑泽莲的眼神渐渐迷茫起来,猩红色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变成了漂亮的醉红色。
森鸥外的手指擦过他柔软的唇角,将一滴溢出的酒水在指尖搓热。
“莲酱。”
他换了更亲密的称呼。
他抚上黑泽莲纤长的脖颈:“已经长开了。不过还是那时候纤弱的样子美丽,像个小女孩。”
他心想,现在即使打扮的再可爱,身高也太高了。
他扔掉了四方杯,说:“你要是永远像那个时候那样,多好啊。”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发育情况。”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黑泽莲的颈间,恍惚间让他觉得像是在那里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泽莲:那时候,我真的十三岁了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