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泊远推门而入,长腿迈过地上堆放的装修用的杂物,不急不缓地踏着楼梯朝三楼走去。
他仍穿着一双高邦短靴,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厚重而沉闷,一声一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绪泊远在最西侧的房间门前停下,推开黑的发红的实木门,走进卧室。
卧室南边是一整片的落地窗,但青黑的玻璃以及纯黑的窗帘阻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房间里暗沉,流淌缓慢地空气中夹着一丝极为轻微的檀香。
绪泊远身上又开始涌现出丝丝缕缕地黑气,那些黑气如影随形,看起来如同在高温下氤氲滚动的热气。
黑色墙壁上有水波荡漾,一抹人形渐渐显形。
“您昨天有进展吗?”
绪泊远在椅子上落座,手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落地窗的方向,过了片刻,他才沉沉开口:“想要杀死自己护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心有不忍。”
因为执念化解,溺死鬼的鬼气近些年渐渐消散,他只能勉强维持着水波一样的形体。死了太多年,溺死鬼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听到绪泊远的话有些不解:“可是当时,周一觉是因为纯阴体质再加上鬼气特殊才能和您缔结阴亲关系,您不是说每吸取一些他的鬼气,您的记忆就会稍微恢复一些?”
“反证他死了后还是您的鬼后,为什么又不忍心了呢?”
绪泊远狭长的眼睛里墨黑一片,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垂下眼帘,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是啊,怎么会不忍心。”
溺死鬼不敢打扰鬼王,悄悄地隐匿在墙壁中。
绪泊远半晌后嘴角微勾,“不过很快,他就会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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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就到了周一觉和陈放与下单主人约定的日子。
还是按照惯例打车到了居民楼下,陈放拿着周一觉手机付车钱,而周一觉背着沉重的背包一言不发地抬眼望着眼前的居民楼。
“这三栋楼是安置房?”周一觉微微蹙眉。
陈放抬头望着高楼,点头:“是啊,新楼房,有什么不对劲吗?”
周一觉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摇头:“没事。”或许是他想太多。
据周一觉了解,这位要求上门看风水的人是一位已结婚的男性,他在app上写道,“近来家里财运不佳,爱人婚后一直身体不适,且久久无子”。是想要破解一路走低的财运以及家运。
推开一楼中控门,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陈放打了个寒颤:“嘶,好冷。”
周一觉裹紧了身上的棉服,敛去眉间疑惑的神色,轻声问:“陈先生家在几楼?”
“十八层。”
走进电梯,周一觉抬手就摁了十八层的按钮,视线移开一瞬又紧接着回到楼层选择器上,十八层的下面,突兀地亮起了两个键,四层和十四层。
电梯的门一直开着,陈放见周一觉一直没按关门键,催促道:“咦,你怎么不关门?”
周一觉眼角余光扫了陈放一眼,抿嘴沉默地又摁了一遍。
电梯在中途停了两次,但是无事发生,周一觉索性也就当做没看见。
到了十八层,一出电梯就看到一户人家。
周一觉看了一眼就十分确定的说:“陈先生家是1802吧?”
陈放没有立刻回答,他掏出手机在微信上确认了一番,才点头道:“没错,可你怎么知道?”
周一觉淡淡笑了笑没有吱声,眼神一个示意,陈放自觉上前一步摁门铃。
忙乱地一阵脚步声后,门被猛地打开,陈先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服,脸色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却仍扯着笑容热络地招呼周一觉二人:“周天师久仰久仰,我是陈有民,今天特意请天师过来看一下家里风水。”
“陈先生你好,我是周一觉。”周一觉点头,抬了抬下巴问道:“陈先生,我方便去阳台看一下吗?”
陈有民没想到周一觉这么快步入正题,颇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又忙点头:“当然当然。这边请。”说完,就在一侧带路。
陈有民家里是二室一厅,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玻璃镜,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个墙面。
进过客厅时,周一觉目光在那面镜子上一扫而过,边走边问:“陈先生,客厅怎么放了一面那么大的镜子?”
“哦,镜子啊,不是我放的。”陈先生将两人带到阳台门前,解释道:“是前任房主装修时放的,说嫌房子小,有面镜子显得宽敞。房子过户后,我嫌麻烦就没拆。有什么问题吗?”
周一觉摇头,“那个一会儿说。”
“你们家没有储藏室吗?怎么东西全都堆在阳台上?”周一觉指着阳台上堆放的杂物,皱着眉头问,“你家在十八层,坐北朝南,南北通透户型,按理来说应该十分敞亮,你在阳台堆放了这些——书架,铁桶,纸盒子,这么多东西,你不觉得遮光?”
陈先生一愣,“之前没觉得……我和我对象不在家,下班回家基本就黑天了,除了周末在家休息时,晒不晒太阳,感觉没有多少影响。”
周一觉又问:“那你们在哪晾衣服?”
陈先生饶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洗手间搭了一个晾衣架,靠着暖气,干的比较快。”
周一觉沉默,陈放对风水玄学一窍不通,被周一觉问的这些话唬的一愣一愣地。
轻叹了口气,周一觉说:“陈先生,我们回客厅,我细说给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