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黄昏,弦月初现,一辆素朴的马车来到红灯高挂、人来人往的幽梦馆门前。车帘一掀,一个年约十四五,打扮得清雅脱俗的姑娘从车上走了下来,目光有些恍惚不安地掠过“幽梦馆”三个字,顿了顿,似乎在思忖什么,随后就下定了决心似的,款款地朝里面走去。
有些刚刚下马或者下轿的客人瞧见了这姑娘形影,无不惊艳:这女子身姿窈窕如初春杨柳,面容似姣花照水,眸如冰玉,神情自若,偏偏左眼下方有一粒淡蓝色的泪痣,平生了几许冶艳诡奇,真是又惹人怜,又说不出的勾人心魄。那几个人早瞧得痴了。
其中有急色的,刚想追上去,只见几个龟奴出来,不由分说,拥了那姑娘,推推搡搡,就往里面走;那姑娘却忿忿地一甩袖子说:“不用你们推,我自己会走!”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欲怒还嗔,那些龟奴儿一愣,那姑娘径直抽出袖子,娉娉婷婷地去了。
“唉唉,那是什么人啊,怎么生得如此动人?”有几个客人便忍不住打听,打算一亲芳泽。
“嘿嘿,什么人,自然是咱们馆里的姑娘,只不过刚入馆不久,还没挂牌接客呢!”把门的龟奴道。
“是吗,那敢情好,咱们说不定还有破瓜的机会!”几个客人相识一笑,禁不住露出了猥亵的微笑。
莲衣在龟奴的指点下,来到了后堂,只见徐大娘面沉似水立在一边,上首还立着一位胖胖的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不时撩起眼皮,目光宛如猫头鹰一般,闪着诡谲的绿光,叫人生畏。
莲衣一眼看见珍宝二人被捆得粽子一般,十分困窘地伏在地上,心里一惊,却不动声色地上前施礼:“见过娘亲,孩儿今日出去逛街,一时不慎和丫头们走散,又不识路径,回来得晚了些,累大娘担心,孩儿难辞其咎,望大娘责罚!”说着咚咚磕下头去。
“哼~~~~~~”徐大娘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双凌厉的凤眼锥子一般反反复复剜过她好几遍,方道,“你还知道回来,莫非是你那私会的情郎临时有事,无法带你逃出火坑么,还是你觉得尼庵清静,打算就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说着话,不由分说,上前就是重重一巴掌,扇得莲衣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一时之间,她全身的血液都直冲到脸上,心里怦怦直跳,恨不能也冲上去给那老女人七八个耳光,心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扇我耳光;姑娘我活这么大,还没人扇过我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在什么地方?形势比人强!她要是敢上前打老鸨,老鸨一怒之下,准叫自己生不如死!她心中闪电般涌过无数念头,表面上却似乎被打傻了一般——
迟愣片刻,她蓦地叩头不止:“妈妈息怒,莲衣自从认我娘为母,日日只是潜心训练,夜夜唯思报答我娘——从来没有逃出馆里的打算,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莲衣虽然被那人挟持,好似掳进一个庵堂,还说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莲儿可以对天发誓:莲儿从没见过那个人,更不要说被他的妖言打动,还望妈妈明察!”说着更加用力地叩头,额头都磕出血来。
“哼,说得轻巧,如果你不认识那人,那人又怎会说出情辞恳切、近乎私定终身的话?总是你平日行为不检,有心私逃,才会引出今日这种祸端……看在你肯自己回来的份上,为娘也不过重罚你,只是这两个丫头却留不得,我即刻叫人伢子来,打她们出去,卖她们作苦力役!”徐大娘见她如此驯顺,语气缓和下来,却依然怒气不息。
莲衣一听,大为不忍,目光情不自禁地溜到那胖胖的中年人身上去,自然有几分求恳之意。那白面包子却只是专心喝茶,伸出的小指上有老长老长的指甲。
正当莲衣以为那个包子只是闲来没事来会会昔日的老情人这会看着好戏想混个水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