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不好了!我们对面的地盘被收购了,好像是盛日集团的人准备在附近也开一家俱乐部,最近俱乐部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这突然又来一个竞争对手……而且还是盛日!这可怎么办啊?到时候陆总怪罪下来……”
经理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挂断电话,对上沈依斐的微笑,脸色铁青,丢下一句“算你狠”,转身匆匆离开了。
沈依斐看着经理愤愤离开的背影轻笑一声,收起手机,身后传来陆一沉的询问声,她随口应了句,突然感到不对劲。
“陆、一、沉!”
陆一沉一僵,点外卖的手顿住,假装闻不到空气中的糊味,委委屈屈地回头:“?”
*
时间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陆一沉苦苦研究厨艺的日子中流逝,沈依然的回归宴到了。
沈依斐从自己的衣柜里随手拿了条裙子,收到了陆一沉不去的微信。
她也不意外,毕竟这场宴会陆父要去,而陆一沉和他爸爸的关系差到基本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两人几乎没有同时在公共场所出现过。
沈依斐换好裙子,可惜地看了眼自己的自行车,转身打了辆车。
此时夜幕已至,唯有沈家的别墅灯火通明。沈依斐扫码下车,准备进去,却被一个有些面生的保安拦住了。
?沈依斐稍稍疑惑了瞬,毕竟她之前参加各种宴会从不用邀请函,一时没反应过来。
保安冷漠:“请柬。”
沈依斐恍然,还没等她从包里拿出请柬,就见一位女生扭着矫揉造作的步伐走了过来,光明正大地插队,等待保安检查的过程中,像是才发现沈依斐一样,惊讶地捂住了嘴:“这不是沈大小姐吗?怎么?自己的家都进不去了?”
沈依斐在脑中搜索了几秒,无奈,原主似乎把这位当成垃圾信息清除出去了,她硬是没找到相关的记忆。
女生见她竟然还敢无视她,心里一怒,正准备发脾气,突然看到了她身上的连衣裙,眼珠一转,特意朝着宴会厅里放大声音,装模作样道:“天啊沈依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赴宴了?难不成是没有钱……”
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厅里被吸引了注意的人都不由轻笑出声,面上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在他们看来,失去了沈家大小姐身份的沈依斐已经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跟那群角落里穿着廉价礼服的穷学生没有什么分别。
当然,他们也不是很看得起沈依然——单说在回归宴上邀请这群学生就足够让人厌恶,上流社会是最恃身份的,沈依然这样在他们眼中就是自降格调。这一操作,基本把自己排除在了上流圈子以外。
沈父见客人看向门口,也跟着看过去,恰好看到门口的喧闹,黑沉着一张脸抱歉道:“这是我那养女,跟泥腿子混多了也沾上了泥性,让您见笑话了,也是我教女无方。”
客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贵女很优秀。”
沈父下意识准备应和,闻言一顿,还没等他琢磨透客人那个眼神的意思,就见客人放下酒,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沈依斐没说话,只是斜睨了那女生一眼,女生被这一眼吓得后退了几步,又梗着脖子:“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且不说你来参加宴会却没穿礼服,单说你这连衣裙,还不知道是什么廉价的牌子呢!”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牌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女生尖锐的辱骂,沈依斐顺着看过去,是负责人。
负责人先是朝她颔首微笑,再看向女生,生意人惯常温润如玉的眸子里带了点锋芒:“这是karl亲手设计的衣服,全世界仅此一件。”
karl!这下子连大厅里的人都站不住了,纷纷看向沈依斐。要知道karl的一件衣服现在在国际市场上被炒到了千万价级别,更别说他独家设计的衣服了,那简直是供不应求,谁要是有了一件,基本那段时间在圈子里都能横着走。
这样一看,他们就觉出味来了。
也不知是karl设计的衣服衬人,还是沈依斐确实漂亮。两女生并排站着,按理说穿华贵礼服的那位会更加引人注目,但他们却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放到沈依斐身上,偶尔余光瞟到了另一位女生,立刻能很直观地对比出两人的颜值差距。
女生顶着众人越来越微妙的目光,气得脸都红了,她冷哼一声,正准备仰着头高高在上地离去,就听旁边的沈依斐轻笑一声:“高先生,你得原谅年轻人孤陋寡闻。”
“是我咄咄逼人了,感谢沈小姐的提醒,”负责人憋住笑,上道地微微弯腰,“沈小姐请。”
“欸,你还没出示请柬……”
“胡闹!”沈父连忙赶到,看到沈依斐竟然跟负责人关系如此好,面色稍缓,皱着眉训斥不懂事的保安,“这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回家还有出示请柬的道理?你不用做了,去管家那把工资结一下。”
好不容易弄好造型从楼上下来的沈依然一下来就听到这句话,笑容一僵,对上众人的视线,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不用,”沈依斐从包里拿出请柬,递给脸色惨白的保安,“他只是在做分内事,我也不是什么沈家大小姐。”
她当众下完沈父的面子,看着沈父黑沉的脸色,扬起嘴角,伸出手,意味深长:“沈总,别来无恙。”
沈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压迫感,他在上位多年,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样能压住他的强势压迫感了。这样想着,他看向沈依斐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久久没有等到回握,沈依斐毫不在意地收回手,顺着负责人弯腰的方向走去,与沈父擦肩而过的瞬间,轻轻呢喃了一句:“张茹。”
沈父猛地回头,沈依斐已经被负责人带到了餐桌前,负责人贴心地递上饮料,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的眼底惊疑不定,沈依斐知道了?不,就算她知道也没有用,她没有证据,而且……这件事一旦被揭发,牵一发而动全身,a市的所有家族会联合起来,让她万劫不复。
想到这,沈父的心定了不少,他往里走了几步,恰好对上了沈依然。
沈依然勉强忍下心底那股怒气,扯着裙子微微俯首:“父亲。”
“嗯,”沈父威严地应了声,“怎么这么晚?”
“毕竟是父亲特意为了我举办的宴会,自然要打扮地隆重点,否则岂不是让客人笑话。”沈依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父的脸色,继续道:“姐姐她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是没礼服吗?我那里还有几套……”
“孤陋寡闻!”沈父皱眉,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这个女儿,“有空多看看杂志,了解一下时尚,别丢了沈家的面子。”
沈依然莫名其妙被一顿怼,心里委屈不已,然而再委屈也只能咽下去,她低头,柔柔弱弱地应了声:“是,感谢父亲的教导。”
这幅温顺的样子多少满足了沈父的大男子主义,他“嗯”了声,又觉得这个女儿还是比沈依斐好到不知哪里去了,面色稍缓:“行了,跟我去见一个贵客。”
沈依斐摇晃着手中的饮料,眼看着沈父满脸带笑地朝一个肥头大脸的富商介绍沈依然,沈依然也低头一副娇羞的样子,一时不知该感叹沈父卖女不拘一格,还是沈依然的忍术了得。
负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这滑稽的一幕,不由摇摇头轻笑一声:“这a市的人果然都很有趣。”
“哦?”沈依斐稍稍被引起了兴趣,“怎么说?”
“一边把等级分得清清楚楚,下到衣着言谈举止,上到资产身份地位,绝不允许有人越过这条红线。”
“另一边,”负责人举起酒杯,朝着走进来的一名中年男人隔空敬了一杯,他长着一张和善的面孔,面无表情也带着三分笑,身上的西装很是劣质,却一进来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你猜那是谁?”
沈依斐顺着看过去,恰好对上男人的眼神,他的五官长得十分端正,一眼看过去就能想象出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姿。
沈依斐看着那隐隐有些眼熟的轮廓,不确定道:“陆一沉的父亲?”
“bingo!”负责人一点也不意外她能猜到,他收回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陆让,一个传奇人物。”
“他本来是一个农村人,却在大学虏获了陆家大小姐的芳心,甘心改姓入赘。这在当年引起了热议,但陆家有权有势,很快就是祝福一片。”
“然而神仙爱情败给了现实,陆大小姐难产,”负责人特意在“难产”二字上加重了读音,意味深长地继续道:“陆让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公司管理权。不过尽管如此,股权,还在陆大小姐的父亲,陆董那里。”
“然后不久,陆董去世了。”
负责人言尽于此,倒是沈依斐突然想起陆一沉被往死里殴打的那一幕,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子浮出,她皱眉:“陆董把财产传给了陆一沉?”
“老板果然聪明,”负责人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当然,这一切只是小道消息。至于真实的情况,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负责人被其他人叫走了,沈依斐独自站在那里,眉头紧紧锁住,表情难得的凝重。
同样是凤凰男上位,同样是神仙爱情……现在看来,张茹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她的敌人,也远比想象中的要多。
但这又怎样?沈依斐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口,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挑战,哪怕是那个绝望的晚上……也是如此。
沈依斐的思绪还没有完全整理好,想好的挑战倒是说来就来了。
沈依然带着几个束手束脚的同学和沈母一同朝这边走来,沈依斐第一时间意识到来者不善,她心里无奈摇头,实在不想跟她们在这玩小学鸡互嘲。
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刚好,趁这个机会,让沈依然感受一下什么叫绝望。
“姐姐,”沈依然走过来颤巍巍地喊了声,她一副要哭不哭、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晕倒过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呢?妈妈也是一番好心去看你,你竟然……竟然直接把她赶了出来!”
她说到最后,像是不能承受般,摇晃着轻轻抽泣起来。
身后的女生连忙扶住了她,自从来了宴会厅一直无所适从的她仿佛立刻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正义凛然道:“沈依斐,道歉。”
沈依斐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个女生紧随其上:“对!道歉!不管怎么说你也在网上也有些知名度,亏我还曾经当过你粉丝!现在看来,一个不孝的人,我真是眼瞎了!”
“我早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另一个“预言家”翻了个白眼,“天天高调炫耀自己,要我看啊,真正优秀的都是像我们然然这样低调的!”
“就是就是,不像有些人,不知羞耻,年纪轻轻自甘下贱,跟那比自己年龄都大了一轮的男人搅在一起。”
?这句话就有既视感了,沈依斐不由把视线放到女主身上,果然见她脸色不自在——毕竟她刚跟那富商交换了微信。
虽说沈依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她自然不会嫁给富商,但她能用富商来为自己得到沈家增加筹码——但被这么一说是人都会有些不舒服,于是她连忙打断了几人的嘴炮,看向沈母,哽咽道:“妈,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
说话留一半,引起无限遐思。至少一旁悄悄看戏的、之前门口跟沈依斐险些吵起来的女生按捺不住了,她嘲讽地看向沈依斐,毫不客气道:“泥腿子就是没素质,果然麻雀爬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这句话的杀伤力可就有点大了。眼见着几个同学的面色都不太对,沈依然心里焦急,又不想得罪那个女生,只得朝沈母使眼色。
沈母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你们别说斐斐了,都是我教育的问题。”
她说着说着,不由语带哽咽,“只是我没想到,好歹也养了她那么多年,她竟然……唉。”
沈母不愧是老牌白莲,这一副老母亲被伤透了心的样子立刻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正义感,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伐沈依斐。
“真搞不懂一个不孝的人网上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追崇,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都怪她扮演得太好了,果然我们之前没看错,她就是个虚伪的女人。”
“所以被包养也是真的咯?想到跟这种人竟然是同学我就犯恶心。”
……
沈依斐摇晃着杯子,甚至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直到几人的词汇即将用尽,才挑眉:“说完了?”
没有人回她。沈依然大致扫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到我了。”
她拿起手机,似是苦恼了一会,随后指尖轻快地点开了一个音频。
“沈依斐……告她?”
“……钱……还了……”
“……不要……不念及母女情分了……”
音频里盛气凌人的尖锐女声与刚刚难过的温柔女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很明显能听出是来自谁的,周围很快传来了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沈依然?造谣?这对姐妹还真有意思。”
“这一看就是沈依斐污蔑然然,你们不会信了吧?”
“别的暂且不说,沈夫人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旁的贵妇本来只是在看戏,但一旦牵扯到沈母那就不一样了。她们立刻兴致盎然地议论起来,有几个跟沈母关系有龌龊的嘴角都快扬到耳边去了。
“没想到她背地里这么粗俗,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一大把年纪了,跟养过那么多年的女儿玩手段?”
“太搞笑了,听录音我还觉得沈家能在a市一手遮天了呢,沈夫人这话也未免太大了。”
“听说沈总几乎不在家过夜,这女人啊,没有男人滋润,就是容易火气大。”
各式各样的讥笑传入耳中,沈母之前带人嘲讽沈依斐的时候没感觉,此刻却有些站不住了。
她脸色惨白,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沈依斐,咬牙切齿:“沈依斐,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依斐关掉音频,无趣道:“沈夫人,你怎么来来去去只有这两句话?”
讥笑声愈烈,沈母的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另一边的沈父更是面沉如水。
“其实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沈依斐意味深长地看向女主,“如果你们现在跟我道歉,我就不放了,如何?”
“胡闹!”沈父的戏份虽迟但到,他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被丢光了,狠狠地瞪了眼沈母和沈依然,才看向沈依斐,“沈依斐,你是一定要跟我沈家作对?”
沈依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嫣然一笑:“看来你们是不想道歉了。”
“你还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沈依斐,做人留一线。”
沈依斐听着沈父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霸道言论,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负责人轻轻地拍了拍手。
“不要!”
沈依然看到这一幕,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急得连忙扑了上去,想要抓住沈依斐,然而却已经晚了。大厅正中央的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少废话!给我好好演!”
“……带上你的兄弟给我滚!……亲手送进牢里……”
“还不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全场一片寂静,沈依然感受到周围的人难以置信的目光,这次是真的摇摇欲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