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外边守着罢,自取一些酒肉吃喝嚼用,我和焦大爷有些体己话要说。”
“是。”
等跟随贾蓉而来几个人领命去了,这才坐到了下首听焦大讲故事。
“那个同袍战死在我面前的场景,我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啊”焦大一阵唏嘘不已。
因知道老人的心结,贾蓉便笑道:“这可不算是您的过失,老天爷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焦大定定的看着贾蓉,好半晌,又用力吞了口唾沫,这才开口道:“东府如今虽然落了下风咳咳,但是在军中还有一些人情可以用,蓉哥儿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这老人身体都不怎么利落了,却还想着要给东府谋福利
贾蓉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因听他嗓子干涸,便顺势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却听焦大又自说自话:“蓉哥儿,过些时日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找日子烧给太爷,好让东府的列祖列宗们保着你。”
“还是算了吧。”
贾蓉忍不住吐槽道:“您这好意我心领了,可这祖宗却怕是不怎么灵光的,如果祖宗显灵了,如今东府哪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何况作为一个接受了后世先进思想的灵魂人物,贾蓉对于宁荣二府是否应该继续存续下去并不感冒,以他如今的能力,到哪里都能营造出一片“人间乐土”来,又何须把自己绑在一座国公府上?
似此等腐朽萎靡之地主阶层,不若灭之
“蓉哥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要真是不灵,老子当初哪还能从死人堆里,把国公爷给背回来?”
焦大以前极少提及陈年旧事,这回却是主动陷入了回忆当中:“自那次回来,老子就坐下病根了,看东西也不如以往那般清楚了,再出去打仗身上总要背上十几斤干粮,再苦再累也舍不得丢下那个同袍三天没吃到饭了。”
“就因为这,我还得了个三足老鸹的名头,因为别人都是背着枪,偏我老拿枪当拐杖用,还弯腰驼背的像个老鸹。”
“您当初不还说是三足金蟾么?”
贾蓉下意识的回应着,可看老头那样子,又担心他是没有完全恢复好,于是又宽慰道:“老鸹又怎得,当年那些笑您的人,现在有几个在世的?”
焦大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亮色,不过紧接着就又颓然起来,艰难的摇头道:“可我这一生膝下没儿没女的,死都死不安生!”
又是这话贾蓉之前就听他提过好几回了。
贾蓉这时候认真的提议道:“要不等您见到老国公了,我给您雇俩孝子贤孙哭丧摔盆守灵去?将来一定少不得您一份孝敬。”
看焦大一时间沉默下来,没了反应,又补了句:“放心吧,您真要是有个好歹,逢年过节指定断不了香火。”
“哈哈咳咳咳!”
焦大哈哈笑着,随即便咳出些带血的唾沫。
贾蓉上前扯了枕巾想把他擦一擦,却被焦大一把攥住了手腕,就见他努力支起脖子道:“蓉哥儿,你是个有慧根的,将来这东府里里外外,还得靠你来照应,四姑娘的生母我当年也是见过的,模样极好,可惜生了一副短命相,生了四姑娘以后没几年就殁了敬大爷又是个不管事的,当年丧事还是太太和我一起主持的,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这姑娘是个需要关照的人,万望你多关照关照她”
“大爷放心,我省得。”
贾蓉一听这些往事,兴致又来了,说道:“小子这般照顾您,也是看在您为东府劳累操心了一辈子,小子果真是奔着好处来的,之前就不会送您到这儿来了。”
“哈哈哈”
焦大又笑了几声,突然问道:“你道这四王八公是怎么来的?”
贾蓉被问的莫名其妙,这事儿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有必要明知故问么?
可看焦大一直等着自己回话,他也只得无奈道:“还能怎么来的,帮着太祖爷打天下换来的呗!”
“哈哈哈!”
焦大又是一通笑,不屑道:“你这小子知道个甚?!当初太祖爷在位时,朝中压根就没有爵位这回事,就更别说什么四王八公了!”
这倒新鲜了。
贾蓉奇道:“那这四王八公是怎么来的?”
焦大冷笑:“自然是太宗皇帝篡位之后,为了拉拢太祖朝中重臣所封!”
“篡、篡位?”
那青太祖好歹也是开创了一个朝代的前辈,最后不会搞到这么悲催吧?
“太宗皇帝是太祖的第八子,名唤陈太吉,在宗室之中素有威望。”
“当年太祖因染了急症,没几日就撒手人寰,原该继位的太子只有十四岁,太宗皇帝便自告奋勇出面理丧。”
“皇后和太子全无防备,怎料太宗趁着理丧之机,竟暗中勾连朝中重臣,最终在太祖下葬当日,篡位称帝大赏群臣!削弱太祖势力,进而上位!”
“不是”
贾蓉听到这里,忍不住质疑道:“太祖怎么说都是开国皇帝,难道就没留下点后手什么的,就这么让一个以前不受宠的八子轻松得手了?”
“唉”
焦大叹气道:“太祖爷的想法一贯和常人不同,自辽西起兵之前也还罢了,建国登基做了皇帝之后,更是独断专行不听劝谏。”
“有一次,他甚至当着朝臣们的面,说日后必要一步步收缴所有官吏的田产商铺,做到真正的海晏河清”
说着,焦大就忍不住抱怨:“自来做官只为权势,谁特娘的愿意做什么仆人?”
贾蓉:“”
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比较飘的,现下看来,这位前辈大佬比自己飘得还狠,而且显然也是从其他的平行世界里过来的,也受过先进思想的熏陶,不然哪个封建皇帝会提出来这种政策啊?
这就好比一个地主老财公开对家人们说,我要把自己家的田产全分出去给穷人,完了还要给穷人“体面”,在这种时代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而来就是疯子。
海晏河清也还罢了,要清缴官吏田产商铺的事儿,也是能随便宣之于众的?
也难怪他会众叛亲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