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1 / 2)

开封府辖下,中牟县。

乌云蔽月,夜深时,万家灯火沉寂。

打更的铜锣声游过漫漫长街,小巷阴暗处,踉踉跄跄扑出个丈高的血人。

男人浑身是血,疯一般地奔逃在乌漆墨黑的大街上,神情惊恐近乎扭曲,仿若身后有索命恶鬼在追赶。

然而没跑几步就“噗通”栽倒在了地面上,“谁在那里!”巡夜的官差闻声而至,警觉地抽出了腰间佩刀,“大半夜的不老婆孩子热炕头,躺街上喝西北风呢……”

明晃晃的刀光刺得人眼睛疼,然而眼前的景象何止是刺眼,简直是作呕。灯笼照亮下,躺在街面上的男人浑身血肉模糊,肚子更是像被精密仪器解剖开来般,肠子、脏器等红红绿绿一应人体器官全暴露在外面。几个官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不约而同地吐了起来。

等到吐得胆汁都快出来的时候,领头官差敏锐地发觉了什么:“还活着!”

呕吐物的酸腐与人内脏的血腥纠缠在一起,夜风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濒死之际,男人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古怪的丝丝声,大睁着的眼睛里血丝密布,满满都是极致的惊恐,撞见这几个官差,如同撞见大救星般眼睛里求生光芒大绽,急切地想要留下什么信息。

疯子,那道巷子里有活剖人体的女疯子!!!

救救他,他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女疯子的手里了!!!死也不要!!!

“他想说什么?”官差们面面相觑:“听不清楚。”办案年头最长的一个老官差探手过去,在男人血肉模糊的脖子间试探着摸了摸,深深拧起了眉:“喉咙发声的部位被人为损毁了,他说不了话。”

声带被切断了,当然说不了。

若是能让他说出只字片语,那她这可不就要暴露了?

小巷鬼气森森的拐角处,女子姿态闲适而优雅,刚刚解剖完成的剖刀,猩红的人血沿刀身滑下,融于夜色,绽开一朵又一朵黑暗之花。

如同动物对危险的第六感,男人惊恐地歪过头去:“丝丝丝丝!……”

她在那儿!那个恐怖的女疯子在那儿!快杀了她!!!

血肉模糊的死者,鬼气森森的夜晚,再搭配一个乌漆墨黑的小巷,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渗人。

官差们随着男人的视线往小巷望去,不由一阵寒气直窜后心。

全副戒备地握住佩刀,呈防御姿势往小巷深不见底的入口逼近几步:“头儿,有东西在那里面,咱们是进,还是不进?……”

领头的官差已经小腿肚子直打颤了,看那道小巷的入口,怎么看怎么像一张血盆大口:“进去个屁!能把这么个彪形大汉搞成这般鬼样子的,指不定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呢!”“就咱们这小县城的小官差,进去,给人家加餐?!”“撤!撤!快撤!!!”

“那地上这男人怎么办?”

“管他去死!咱们先逃命要紧!”

“他这一地肠子内脏的,你给他塞回去?先扔这儿,明早通知县令大人,叫上大家伙一起来,到时再来收拾!”

还算识相。

黑暗处,女子收起血淋淋的剖刀,夜色中眉目如画,绽开温柔一笑。

官差属于朝廷隶属下的国家力量,她这个疯子,暂时还不想杀官差,跟国家机器对上。

乌云蔽月,灯火沉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官差们逃也似的脚步声。

没多一会儿,脚步声也没了。

办案资历最老的一名老官差临离开前没忍住往背后望了眼,正是夜黑风高,恰逢魑魅魍魉出没时,远望街面暗沉涌动,一个被不知什么劳什子鬼怪开膛破肚的大汉,躺在大街中心绝望而惊恐地等死。

什么疯子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犯下如此骇人的恶行?

前几日才刚发生孕妇被杀案,现今又冒出个活剖大汉的疯子。是巧合么?还是这两案之间有什么联系?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依山傍水的小县城,中牟,接下来的日子是注定平静不下来了。

男人的喉咙又发出一阵恐怖的“丝丝”声。

男人的救星,官差大人们已经飞也似地逃没影了。男人自己也想逃,可他已经逃不了了。疼到麻木,冷到麻木,只能绝望地躺在冰冷的石街中央。

夜沉沉,那个女疯子摇曳着走到他面前,体态窈窕,姿态闲适,悠悠然仿若在闲庭漫步。

她优雅的视线丝绒般滑过他被开膛破肚的腹腔,透过夜色,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打量着他,自豪,幸福,而满脸美满,就像在打量自己的孩子。

或者说,打量自己一手创造出的艺术品。

依旧是小巷,幽暗,鬼气森森,时不时有觅食的老鼠攀越过枯枝烂叶,“吱吱”的,留下一连串细碎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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