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拥抱进冰凉的怀抱里,瀑布般的黑发将整个人纠缠,耳边,还有温柔略带悲伤的声音缓缓地响着。
“怀儿……原谅我……请原谅我在那时把你抛弃,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孤独的世间……”
“母妃……”
那声音还在耳边继续呢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变得很累……可以了……已经可以不用再继续了……让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
话还没说完,飘飘洒洒的细雪里,红色的血滴落在雪地上,一滴,两滴,宛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女子捂住重伤的腹部,嘴角不断地涌出血,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凌余怀冷漠道:“易乔文,你费劲功夫设计这样曲折迂回的局,妄图借着自爆,侵入他人的识海,利用最脆弱的记忆使其警戒降至最低,最后夺取他人的身躯,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女子的皮囊像纸一样脱落,易乔文牙关紧咬,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淌。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但让我真正断定这一切是个陷阱的,是你最后伪装成我的母妃对我说那些话。”
“我虽然愧对我的母妃,但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说那些蛊惑放弃活下去的话,她希望的是我听从自己的内心想法,以自己的愿望在这个世界存在着,易乔文,你下了一盘精妙的好棋,但这步棋却是完全下错了。”
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败,易乔文整个人犹如浸泡进冰里,却忽然低声笑着,然后仰头哈哈大笑。
凌余怀已经不想再和他废话,于是直接下了死手。
长刀插进胸口,易乔文咳出了血,他垂着身子,毒蛇般盯着面前的凌余怀,嘴角诡异地咧起,身躯又幻化成了对方母亲的样子。
他歪头,眼里放射着奇异的光芒,怜悯道:“……可怜的孩子,三番五次弑母的滋味如何啊?像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才是最好的结局!!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圆满!”
长刀被猛的拔.出来,易乔文的身躯随着尖利的诅咒声消失在飘飘扬扬的细雪里,黑暗的天、白雪的地,两者的分界线突然变得扭曲。
待到双眼重新睁开时,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卧房里,再转头,却看见关缄默趴在床头,眉头紧蹙,脸上满是疲惫,显然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
阳光落在屋子里,一切是这样静谧安宁,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不过是黄粱一梦,又或者现在只是周公梦蝶。
凌余怀忽然感到迷茫,过往的人和事在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一件件。
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使其尽量活着像一般人那样自在,但现实却总是时刻地提醒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连灵魂都不属于这具身躯的人,除去了上辈子的记忆还有什么是如今可以真正拥有的?
他失神地坐着,觉得很累,眼前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雾,看不清楚面前的道路。
直到手突然被握住,他抬起头来,看见关缄默半张着口,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的激动模样,心中那股消极的意志才缓缓沉了回去那么一些。
他伸出手来盖在关缄默紧握着自己手的手上,嘴角微微翘起,道:“我回来了。”
关缄默想要开口问凌余怀很多事情,但心中的千言万语到最后却还是只化作了几字。
“……没事就好。”
“让你担心了,抱歉。”
“你有空说抱歉,还不如少冒几次险。”
凌余怀自知理亏,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他看着现在身处的这间陌生屋子,忍不住疑惑道:“这里是……”
关缄默说:“这里是客栈。”
凌余怀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黎莫凡告诉的我,他原本想留下来帮忙,但身上又不适起来,只能先回毒谷,离去前让我不要太过担心,他说,你一定会回来。”
凌余怀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黎莫凡是心大,还是对他过于相信,只能无奈道:“我亏欠了他许多人情,若是能早点醒来,也许还能及时和他道声感谢。”
关缄默沉默片刻,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凌余怀不禁一愣。
是啊,做什么……
他苦笑道:“或许……接下来会退隐武林吧,毕竟这个世间有太多人憎恨着易千秋,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们解释清楚了,也不想再有人因为我的缘故而遭受到伤害……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任何一个人,大概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