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管事的公公辛苦走一趟,就说我有事,请萧厂督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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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是连着三日的庆典,晚间也设了大宴排档,纵饮欢歌,彻夜不息。
萧靖没凑热闹,在紧邻护城河的那溜值房里踏实饮了半日的茶,直等到沿街各处都掌了灯,才起身出门。
天黑得很快,刚上轿时,眼瞧着西边还有一抹红霞,等进了东华门,夜幕已垂垂降下。
这时候人都在西苑,大内宫城反而一派清静,除了那些留下值守的奴婢,到处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过了景运门,内苑更显得寂寥,脚步在高墙窄巷间回荡,竟诡异的不似人声。
官轿晃晃悠悠,终于到了景阳宫前。
管事的奉御早领着一帮内侍迎在门口,这时赶忙上前揭开帘子将人迎出来,满面堆笑地呵腰:“奴婢见过二祖宗。”
萧靖“嗯”个声,迈过轿杠。
“娘娘用过膳了?”
那管事暗觑他脸色,似乎心绪不错,更笑得面如花开:“回二祖宗话,娘娘说胃口不好,没叫传膳。”
“这不成,怎么不劝着点,主子万事顺遂才是你们的福分。”萧靖一边叮嘱,一边悠着步往里走。
那管事跟脚回道:“二祖宗教训的是,奴婢也劝了,可娘娘说什么也不依着,从下半晌就一直候着二祖宗来呢。”
这闹的,他不到还茶饭不思了?
瞧来是果然有点急了,不过话说回来,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再品不出味儿,那就真成了榆木疙瘩,不可救药了。
萧靖眉梢微挑,脚下依旧不紧不慢,从正殿梢间旁的回廊绕过去。
入夜风大了,鼻息间又能嗅到泥腥味,但不浓烈,似有若无倒也不失清新。
他闲庭信步地进了后殿,等人去通禀之后,才踱进西首的暖阁。
那里头没见有伺候的奴婢,里见不见灯火,却能闻到和着花香的水嗅气,也不知先前沐浴了多久。
居然还是个洁癖重的。
萧靖鼻中嘁出一声轻呵,没往里走,转到另一边,隔着座屏看过去,上次放书的那处小隔间果然亮着灯光。
越是神神秘秘,便越说明沉不住气。
他跟上次一样兴致盎然,信步走过去,在外面恭声见礼,听到应了,才撩了帘子进去。
几日没来,里头已经拾掇得一丝不乱,而上回差点丢了性命的人此刻一身绯红的鞠衣,端然坐在椅中,面前的桌案上放的仍旧是那套《九州方舆志略》。
“娘娘传见,臣不敢怠慢,无奈今儿诸事繁杂,实在脱不开身,一直耽搁到这会子,还请娘娘恕罪。”
“这话言重了,本宫也知道今日大典,厂臣领着要紧的差事,万万脱不开手,所以……呵,原也是本宫自作主张,厂臣只要来了便好。”
姜惗嘴上寒暄客套,抬手朝对面的椅子示意。
萧靖却没动,站在那里拱手:“多承娘娘赐座,不过臣现下过来也是瞅着大典那边传宴的空,稍时还得过去当值,娘娘有什么话就请现下吩咐臣。”
人已经来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分明不像是要好生商量的样子。
姜惗忍着气,脸上仍做笑容:“厂臣重任在肩,倒是本宫唐突了。也罢,那咱们便长话短说,这头一件便是要谢厂臣今日在大宴上的照拂。”
既然不见对方的诚意,她也懒得绕弯子,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萧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面上却正色如常,微微倾身:“不过是陪侍娘娘登台,又做个引荐而已,原也是臣的本分,这等小事可万万当不得娘娘一个谢字。”
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装模作样,蒙骗构陷的事干多了,把别人都当傻子么?
姜惗忽然觉得向这狗太监示好,简直是自作多情,那串世间罕有的七彩石流珠凭白就是扔在了水里。
她气没处撒,轻蹙的眉间不自禁地便透出点不屑来。
“厂臣也不必过谦,今日大宴上的事想必也听说了,还要多谢厂臣让吕公公专门候在露台下,诸般安排都妥妥当当,没叫本宫在众人失仪,还有幸得见颍川王殿下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