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没有热水器,门也长年关不上,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因为陆国强名声的关系,这一楼层长年也就住着他们两个人。
王天赐接了两桶凉水,胡乱地冲干净后,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窗外面仍旧是风雨飘摇,他翻身起床,将窗户打开了一半,大风立刻裹挟着雨水往屋里钻。
王天赐爱极了这恶劣天气下世界末日般的快感。关上窗户之后,他暂且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逃离这个地方吧,逃离这个压抑,逼仄的长年散发着恶臭的巷道,逃离这个禁锢他三年的环境,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三年来,他几乎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时常困惑于自己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老陆家传宗接代,还是替父还债?这种被命运禁锢的感觉压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可以改变的,我自己的人生,对吧?他毫无目的地问自己,回答他的是风雨急促地拍打窗户的声音。
……
雨势渐渐变小,床头的小闹钟现实此刻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王天赐闭上眼睛,努力驱赶掉脑海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便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啜泣声,不是对面楼里家暴男打妻子的声音,那声音明明灭灭,像是在萦绕在自己身边,在他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又忽然消失了。
老牌子的电风扇,生命力极其顽强,铁质的扇叶风力强劲,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噪音太大,夹杂在陆国强的呼噜声中,这三种声音此起彼伏,演奏成了三重奏。
嘤嘤的哭声扰地王天赐一头火,身体告诉他自己:我好累,我困死了,快点睡觉吧。大脑却不断叫嚣着:好兴奋,嗨起来!
难道是幻听?
王天赐被折腾了一脑门子汗,他受不了了终于翻身坐起,仔细判断着声音的来源。
忽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双眼倏忽睁大,不会吧?!
周遭归功寂静,王天赐蹑手蹑脚地起床打开了隔壁陆国强的房门,未消散的酒气立刻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陆国强又喝酒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异样,王天赐准备关上房门,就在这时,啜泣声又响起来了,期间还夹杂着砰砰砰的撞击声。
这一回,他听地无比真切。
声音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王天赐打开门,门内的房间像是一个漆黑的匣子,没有一丝光亮,连月光都不能倾撒进来半分,电扇依旧不知疲惫地传来哄哄的嘈杂声。
他便一步一步踏进了这黑暗中。
磕磕碰碰地,王天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摸到了衣柜门,衣柜门被忽然打开,没有防备地,从里面骨碌碌滚出来一坨,肉肉地,砸在了王天赐脚下,是个小孩子——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姚姚。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但直觉告诉王天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妈宝贝她的这个女儿,外人摸不得,碰不得,和他爸离婚后,几乎断了来往,更不可能说把孩子送过来。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陆国强绑架了姚姚。
咿呀学语的年纪,他只见过一两次,如果不是脑门上一块明显黑色的胎记,他甚至认不出来。小孩子此刻手脚都被麻绳捆绑着,嘴巴也被塞了个严实,就这么在地上,都没有力气动弹了,王天赐将她抱起来,一摸,小孩子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了,索性他眼睛还微睁着,没有昏过去。
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剩下老旧的风扇哄哄地响着。
“你干嘛?”
啪地一声,灯泡被骤然打开,王天赐当即被定在了原地,眼睛犹豫忽然间收到强光的照射而瞳孔紧缩,有一瞬间视线全白。
听到了陆国强的声音,怀中姚姚开始猛烈地颤栗起来。王天赐收紧了臂弯,并没有丝毫减轻姚姚的惶恐,她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把她给我放下!”陆国强从床上起身,脚底板摸索着碰到拖鞋,汲拉着拖鞋便一下子站起身,还没站稳便想要跑起来,一时间的眩晕感让他摇晃着忽然摔倒,摔在摆放地乱七八糟的物件上,牵动着一旁的座椅全都乱了套,桌子上的杂物乒乒乓乓地散落在地,碰倒了的电风扇终于停止了呜咽。
“啊啊啊啊啊!”陆国强吼叫着从地上坐起来,颤抖着看着手指,一截手指被绞断,正剩下一层皮还连着,晃晃悠悠地不肯完全与骨头分离。
王天赐并没有转头看身后发生了什么,大脑率先发号施令:跑啊!
就趁着这个时候!
“小兔崽子!”陆国强低声骂了句,看着逃离自己视线的王天赐,咬咬牙,将那摇摇欲坠的皮肉扯断,把一截指头放在了桌子上,他顾不得其它,不能让王天赐给他的摇钱树带走了。
楼梯的声控灯早就已经坏掉了,王天赐护着姚姚跌跌撞撞地逃走。门外仍旧下着雨,只不过雨势小了许多,街景和不断地被甩在身后。
街道上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王天赐跑了许久,才惊魂不定的将姚姚放了下来。
其实陆国强根本没有追上来。
姚姚已经声音沙哑,哭不出声来了,王天赐才后知后觉解开了麻绳,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姚姚身上,发现除了手脚上的勒后,没有其他的伤后,才暂且放心了下来。
“不哭了,我带你去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