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锣密鼓,诸事忙乱。
该做的都做完做好,十一月二十七赶大雪封城前,武善与李之菂,另还有孟先生,一同进京了。
李之韵到底是没争取到游玩的机会,孙夫人下了狠心拘住了她,不让她再野。
平常有打有闹,这会儿看李之韵可怜,武善和之菂也一起做戏哄着她,越到跟前儿了,越做出兴趣缺缺,畏惧车马劳顿的样子,竟真把那小傻子糊弄住了,高高兴兴道了别,还不忘幸灾乐祸两句,也不想武善不得已,李之菂明明不想去不去就是了。
这边武善之菂离了李家,话分两头,且说京城武宅也已得了消息。
武善得宝庆长公主疼爱,身上有个寿阳县主的衔儿,故而虽则从小不曾承欢膝下,李夫人对自己唯一的骨肉不必说,武秉钧也肯重视她,正厅摆了席,一家人聚在一处迎接她。
至于女儿想是不想见到这一屋子庶母庶妹庶弟,他竟并未考虑。也难怪上辈子一方觉得这些人没眼色,一方觉得这大小姐太倨傲。都是武老爷这头儿就没开好的缘故。
再说回这一屋子人。
李夫人品味奇特,明明年纪还轻,却穿了一件泥金色的长袄,衬得脸儿黄黄没有气色,还自觉甚有威严;八岁的兴哥儿扭股糖一样窝在她怀里摆弄着一玳瑁九连环,他脾气大,解不开就在那儿哗啦哗啦地甩着出气。
同胞的武静穿一件半旧葵绿小袄,坐在一边儿的小杌子上盯着哥哥,有心想帮他解吧,但武兴压根儿也不许她碰,只自己跟自己较劲。
下首高姨娘与武淑居左,一着天水碧,一着嫩姜黄;唐姨娘与武贞居右,一着海棠红,一着胡姬彩。
简单来说,就是一屋子人打翻了染缸乱穿衣,上辈子武善一进门也是看到了这样伤眼睛的景象。
她嫌在之菂面前自家人跌了面子,表现得十分冷淡。众人自然也远着她,正好彼此看不上,就这么形同陌路的直至她出了嫁。
她性子不好,但架不住有本事,也不靠娘家什么,反而时常有人求到她头上的时候,所以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今从来一次,心境不同,再看谁都顺眼,谁都有可取之处。
李夫人见她进来,着急着忙让人把兴哥儿抱走就往上迎,高姨娘虽蠢笨没什么本事,但她心地善良,嫡小姐归家,她竟高兴得两眼都是笑意,唐姨娘圆滑事故,没事儿还爱争宠掐尖儿给李夫人添添堵,但她疼爱女儿的心也难免让人动容,武贞投江后,她悲痛之下一头撞死在了唐家大门前。
至于怔愣的李之菂,哪里是瞧不起武家,细细看,分明是盯着武四小姐在愣神儿。
武秉钧先还坐得平稳,冷冷淡淡地充着严父,闲谈间听武善说还带回个先生来,请示他该如何安置。武秉钧不由笑开了道:“不错,你有向学之心,很不错,很不错。”
说着以她为例趁机教导起兴哥儿来,气得兴哥儿偷偷瞪她好几眼。武静怕武善怪罪,急得又拾起被兴哥儿随手撂在榻上的九连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武善余光见她手忙脚乱的可怜,索性把几个妹妹都叫到一边,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与众人。
李夫人这才想起来她的东西还摊在院儿里呢,忙指派人拉到为武善备下的芷蘅院中去。武善知道此院疏广,便趁机请示想与武静同住,“省得母亲顾不过来,兴哥儿又还小,正是要人看着的时候。”
因为兴哥儿的缘故,就为了武善好,李夫人也愿意她与武静多多亲近,一径儿准了。
武善又邀另两人也一定常常来往,一处玩乐,彼此消磨。淑、贞二人忙起身答是。
武秉钧与孟先生和李之菂同桌,几个女眷一桌,草草用了饭,武善便现出疲态来,李之菂虽还精神奕奕,但因约好了明儿个与定北侯家的徐文逸一同宴友,便也早早告退歇下了。孟先生也被请去外院休息。
各自散去。
那两个怎样武善还不知道,但武静倒很肯同她亲近,跟在她身边,眼睛亮亮地同她说话,欢欢喜喜的样子。
武善松了口气,想着这算是开了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