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紧不慢道,“大清早的,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沈然冷笑一声,端起旁边的茶水,手腕一扬,里面的茶水已经全泼在了秦离身上。
还好是冷茶,秦离默默,她抹了把脸,笑道,“儿臣是做错什么了?请太后娘娘明示。”
“你倒是会装傻,昨日你出宫干什么去了,常要又给了你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楚。”太后喝道,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已经一早通知了沈之山,让他连夜快马加鞭联络了南越和漠北两边的军队。
如果那是先帝要灭掉沈家的遗诏,那就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秦离反问道,“皇祖母应该已经从常公公那里知道了吧,何来问儿臣。”
话一说出口,让沈然脸色一变,这话好似戳到她的心里,如用钝刀慢割一般,她不由大怒。
秦离深知太后已经知道了备档的事情,但不知道遗诏的内容,不过哪怕不知其内容,以沈氏在广安城中的势力,若有心去查,也只是时间问题。
太后冷笑,“我再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把那份备档交出来,哀家饶你一命,你还是大齐的长公主,将来富贵荣华少不了你的。”
秦离笑了一下,“皇祖母,我只想问您一事。常公公跟着您,不也是富贵荣华一辈子么?他为何要背叛您,您没想过么?”
有话她没有说出口,太后杀了自己的孩子,可同样,那也是他的孩子。
沈然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大喝一声,随手抄起盛着鲜果的青玉樽照地上砸去。“秦离你好大的胆子!”
秦离面无表情,“皇祖母,眼下备档知道的人没几个,如果我死了,那份遗诏连同备档就会重见天日。”
太后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遣退了身边的人,嘲讽道:“你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祖母不是不敢,是不会。”
赔本的生意,太后不会做的。就算要杀她,也只会拿到备档以后。
就在这时,萍香从外面走了进来,贴在沈然耳边说了什么。距离不远,秦离听得还算清楚。
她说,常要准备招了,如果能饶秦离一命,他便招。
“你以为哀家查不出来你把那东西藏在哪?光凭一份备档就来要挟我,”太后大笑,“你知道么?常要招了!”
她的欣喜溢于言表,却比刚才的模样更让人胆寒,似乎是疯了。
秦离垂下长睫,太后比她预想的,知道的还要早一些。至于常要为何要保自己一命,她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
先帝在时无比得宠的槐安长公主,不是先帝亲生。
她捏紧了放在袖口里的奏折,幸亏她提前派人查清楚了。
“可他招了也没用,只要遗诏和备档同在,那份诏书就具有效力。”
“您哪怕了知道内容也没用,最后不还是得要备档么?”她轻笑出声,“不用他来,我也不介意告诉皇祖母那道诏书写得是什么。”
她缓缓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叩首,“儿臣只求祖母帮儿臣一件事,我到时自会将备档交与祖母。”
“不光如此,儿臣还会将仪鸾司交与皇祖母,从此再也不事朝政。”
太后笑了一下,就算秦离不提交出仪鸾司,她也不会容得仪鸾司在秦离手里了。
她神情略有好转,“你莫要像你姨母一样走错了路,你先说那遗诏的内容。至于旁的事情,你若将那备档交与我,哀家自然会帮你。”
要拿备档自然要先稳住她,太后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广安城整座城都在她的掌控下,一份备档,要查清楚藏在哪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是一道封王诏书,当今太尉魏冉,乃先帝遗子。先帝遗诏,封之为广安王。”
太后手里的串珠被扯断了线,圆润晶莹的玉珠滚落一地。她咬牙切齿,眼中竟是惊色,甚至还掺着一丝嫉色。“你再说一遍?”
她恨先帝不愿她有所生养,嫉恨那个十年的时间仍叫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他不愿她有所出,她就借种,想尽办法得到一个孩子。可偏偏生下来的槐安没办法继承这个大齐,反而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她好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偏偏眼下有人告诉她,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漠北女子,和他有一个孩子。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太后表情略带狰狞之色,大笑三声。她先前还有几分后悔,后悔当初的那一盅夏杜虫花送那负心人上了西天,眼下倒是大可不必了。
天下尽是负心人。
天下不容负心人。
贪嗔痴,沈然占了三样。
秦离冷眼看着太后的模样,又重复了一遍。
太后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她,“离儿啊,你也是个负心人啊,他前日好歹还救过你。”她似笑非笑,又变回了一贯的端庄持重,“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离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努力做到冷静下来,语调漠然。
“我想重审镇国公府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