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见他斜斜倚在书架旁,也不再理他。
魏冉深知如果自己不说,秦离便会将闷气进行到底,于是悠悠开了口,“殿下,我听连业说,您刚才去找我了?”
不能明说是听墙角。
秦离终于把目光从书案上面移开了,剜了魏冉一眼,理直气壮,“是去找你了。”
“那我是同沈之山说得哪句话惹殿下不痛快了?”魏冉弯了弯眼睛,“我一定改。”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和那帮老狐狸一样了,拐弯抹角。”
“殿下不也一贯拐弯抹角么。”魏冉收敛起了笑意,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秦离嗤笑一声,“性格使然,所以——”后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
“所以什么?”魏冉目光有些锐利。
所以注定难以坦诚相见。
“没什么,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秦离不愿意让对方以为自己在无缘无故的耍小脾气,“有句话,我觉得王爷说得很对。”
“您今日问我咱二人的关系,我当时答不出来,现在已经有了答案。”她端起杯子,轻轻吹开上面的茶叶,“还是止于利益关系为好。”
魏冉沉默得听着,表情看不分明,过了半晌,他缓慢开口道:“殿下永远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感情这个东西的存在,它没那么可怕,殿下不用对它避之不及,也不用对我避之不及。”
“我唯一能做到的保证就是永远不会去害你,有的时候,殿下也可以尝试着去信任别人,信任我。”他勾了勾唇角,“我也愿意同殿下从简单的利益关系重新开始,有时候,也希望殿下能遵从本心,而不是让自己被束缚这许多。”
魏冉就这样直言不讳得说了出来,秦离原以为他还会同她兜圈子,却突然意识到,一直在兜圈子的人似乎是她自己。
她对除了父母以外的人抱着永恒的不信任,两世的经历让她把这不信任刻在了骨子里。于她而言,只有有着相同的利益和目标才会让她心里生出保障,觉得安全,其他的什么兄友弟恭,家族亲眷,她一个字也不信。
原因无他,身边的例子还不够多么?
所以她拼命得想要将这层关系重新拉回原先的起点,拉回利益层面的关系,只有这,才会让她心中安稳。
全然靠着自己一心报复的偏执才让她走到了这,所以她也从没想过,等这最终的目标一旦实现,她该何去何从,她同魏冉又该如何。
她原本都已经想好了,等沈家一倒,魏冉当他的皇帝,她找个山水如画的地方,做个自在神仙。
秦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我现在想不得以后什么,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你同沈之山的话我听着了,我也知道这样说的理由,关系这个东西,有时候上升到一定高度反而不好。”
她深深看了魏冉一眼,“你是聪明人,我也说敞亮话。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同理,我也不希望你成为我的软肋。有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
苗睿达的妻儿是他的软肋,梅永处的性命是他自己的软肋,沈刻是沈之山的软肋,秦封移是皇后的软肋。
就是因为有了软肋才好操控,这段时间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如果这群人没有软肋的话,未必会让他们行到今日。
人心难测,却也同样好操控。秦离知道这点,魏冉也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慢慢来,不着急,还不是时候。
天知道他有多恨这句话。
于是魏冉说好。
秦离敛去神色,笑了一下,天底下的人,有谁没有软肋呢?
大概也只有太后了。
常宁宫中,沈之山从侯府出来便直接见了太后。沈然面色不虞,显然仍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堂堂戍边将军,远在漠北,又有我给他撑腰,还能被算计了。所以他到底在那帮鞑子手里,还是在魏冉手里。”
“可他到底是沈家嫡亲的血脉,也是您的侄孙,到底也该救一下。”沈之山苦笑,“在魏冉手里。”
那便是救不了了。
“不是哀家不想救。他若在漠北人手里,尚且还能和谈,眼下在魏冉手里,那势必要割下我族一块肉下来。少沈刻一个,保一族的荣华有何不可?还是说,你真要遂了他的心意,置一族的事业于不顾?”
太后冷眼瞧他,“你也这么大岁数了,让一个小子把你耍得团团转。魏冉再能耐,只要你在朝上不下去,到时候在漠北粮草上动些手脚,他照样没有翻身之地。不就一个沈刻么?大不了给你儿子多纳几房妾室,多生几个争气的,也比这个没用的强。”
太后的软肋,是沈氏一族。
所以一族的人里,舍了谁都不算少。
“你先下去吧,事情就这么定了。”太后没等他接茬,也没注意沈之山的神色,扭头对萍香道,“把外面的那个使臣叫进来,告诉他们抓的是假货。”
假戏尚可以真做。
她不管秦离同魏冉是什么关系,反正不能再容得他们勾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