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恨?
他是一国之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握着天下苍生的命运,他治国理政,他仁德天下。
若是恨他,便是大逆不道的。
是啊,他没有负天下,可他却是负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那是自己的母妃,是在外人看来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的陈妃!
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他的宠爱,可她不知这是奢侈的,甚至在她死后,她所爱之人也并未有一点念起她。
一句轻飘飘的“不适合皇宫”便足以带过,多么可笑啊,也让他心中恨意不断。
殿内安静的可怕,父子对视着——
一个身姿清挺,姿态清冷无双,周身带了威严肃然之意;一个却是缠绵病榻,满眸的疲惫病态,连起身也困难。
承言帝叹了口气,时间过得极快,当年那个在马场内箭术了得,挺胸盎然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成为心思阴暗的大人了。
这其中发生了何事,他何以会变得如此?
承言帝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只是不喜欢他这个父皇,却不知是恨意。
恨,在父子之间,这个词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钰儿,朕也是无可奈何,却并非是……故意对你冷漠。”
无可奈何?因何无可奈何,难道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有错,竟也会成为迫不得已之事?
那点微薄的爱意,他早就不稀罕了。
陆亦钰看向他,冷笑道“父皇,三皇兄并不懂帝王之道。”
他今日来此的目的显而易见,可有可无的储君之位他虽不在乎,可这似乎代表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这些年来对自己,以及对陈妃的一个答案。
他静静等着,耐心十足。
龙榻上的身影似乎要睡着了,他半白的头发在明黄的枕间极为刺眼,是的,他已经老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中带了凉意徐徐吹着,吹过皇宫的红墙金瓦,吹过威严重叠的宫殿。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将世间笼罩在阴沉湿漉之中,静谧一片。
殿内未燃烛火,没有人敢进来,只有太监守在殿外,神色肃然。
已经变天了,再不复昔日的模样。
殿内,陆亦钰立在龙榻边,眸色深邃如夜色,在他认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忽见得在昏暗中,龙榻上的承言帝欲撑着身子坐起来。
陆亦钰冷眼看着,未有上前扶他之意,承言帝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唯有放弃。
他抬了手,嘶哑的话语从口中而出“烛火!烛火呢!为何不点烛火!”
陆亦钰淡淡道“殿内太亮,不利于父皇的病情。”
承言帝唤太监,却没有人应,也没有人进来。
他气极,怒道“陆亦钰,你要逆反吗!朕还没死呢!”
“儿臣不敢……”
他不敢?拉拢皇后,在宫内布下眼线,前朝、后宫,他都掌控在手中,这天下,他都是势在必得,他还有何不敢的!
昏暗中,承言帝死死看着床榻顶端,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他死死攥着锦被,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喘息声,仿佛只余最后一口气。
“朕……绝不会把储君之位交给你!”
他若为君,必将民不聊生,奸臣称道,承德江山都将毁于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