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真的!
昆布傻呆呆地看着那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白衣贵女,耳边还回荡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真的买下他了!
昆布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内心里隐秘地欣喜一闪就过,残酷的过往生涯让他不得不多想。
毕竟在集市里,只要花上几十文就能买到一个健壮听话的奴隶,而他……
就在昆布还在各种纠结怀疑时,白茯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拧紧了眉头。
刚刚没仔细看还不觉得,现在走近了,才发现这男人身上简直太脏了。
——一头卷曲的头发上面满是泥土灰尘和草屑,混着鲜血和汗水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黑糊糊的东西。
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干掉的血垢泥垢被蹭掉后,露出了底下稍微白一点的古铜色皮肤。
身上更是惨不忍睹,四处开花。
这个样子,白茯有心想扶一把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看了眼架在昆布脖子上的铁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然后她扭头看向一个疑似管家的男子。
“这个铁枷,可以去掉吗?”
卢延原本躲在翁主身后,白茯此时朝他看了过来,他便一下子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种胆小行径略微有些丢脸,他脸上一瞬间烧红了起来。
但是他也只羞红了一会儿,因为在听见白茯的问话后,他便立刻上前慌慌张张道:“不成,这不成,不能去枷。”
像是生怕白茯不知其中厉害,卢延紧接着又道:“在下唐突,姑娘有所不知,这贱奴命虽贱,身手却极厉害。如今看着虽然奄奄一息,却不能轻忽。若是去枷,恐姑娘性命有虞。因此这贱奴万万不可去枷!”
卢延说得情真意切,像是真心为白茯思虑,而翁主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白茯不想为此多做争执,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而又道:“既然如此,那这钥匙可否给我。”
现在虽然不能去枷,但是等离了他们的视线,还不是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昆布已经被翁主赠——虽然说是赠其实还是卖——给了白茯,那白茯就是昆布的新主人了。
卢延早就该把钥匙给白茯,这会儿见问,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把钥匙交了出来,只是再交钥匙的时候再三叮嘱白茯千万不能去枷。
白茯只能耐着性子答应。
等拿到钥匙后,白茯再次走到昆布面前。
退而求其次,稍微低下身子凑近昆布,看着昆布的脸,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昆布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地脸颊,虽然有面纱挡着,但是白皙的肌肤,含笑温柔的眉眼,以及那轻缓如低吟般的嗓音,却再次让他愣住了。
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只有枝头上一只黑乌鸦掐着难听的嗓子嘎嘎叫着,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从白茯的头顶飞过。
看来是不能。
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的白茯面无表情拿下了一根掉在她头顶的乌鸦羽毛。
在修真界待太久,以至于忘了普通人伤成这样,别说走了,这会儿怕是尸体都凉掉了。
也是因此,她才会如此欣赏昆布,为了他都不在意惹上个大|麻烦。
话不多说,既然昆布不能走,她也不是个矫情怕脏的,直接伸出手就要扶起昆布。
却不妨被这人突然一闪,给躲开了。
???
白茯顶着满头问号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因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而再次撕裂伤口崩出鲜血的昆布。
“我扶你你躲什么呀?”白茯一脸不解地问着,然后看了眼昆布明显抗拒低头貌似不敢看她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
她突然想起昆布是个奴隶,面对一个刚成为他新主人的陌生人来说,这个反应应该是……恐惧吧。
这个世界的奴隶好像是比牲畜还低贱的存在,贩卖、奴役、亵玩,还有各种极其残忍的人殉制度。
所以,他是在怕她?
自以为懂了缘由的白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看你站不起来,想扶你一把。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第一次有人离他这么近,不是凶猛食人的野兽,不是角斗场上搏命拼杀只能活下一个人的对手,也不是奴隶堆里互相信赖的朋友,而是一个贵女,一个可以随意决定奴隶生死的贵族。
从来没有哪个贵族愿意接近一个奴隶,在他们眼里奴隶是肮脏的低贱的,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粪坑里的蛆虫,连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
但是这个人,这个贵女,她说了什么?她想扶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