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的故事,宋乐舒当然听过。
古人典籍上曾写过这个故事: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元启此般言论再明显不过。
他着实对自己有意。
宋乐舒掩了掩泪水,抬起眸子看着元启。她料想元启的眸中必然更多的笃定,也许会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势在必得。
可对上那双乌色的眸子时,宋乐舒竟然在元启的眸中看到了同样的忐忑以及犹豫。
“元先生此言······叫小女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宋乐舒吸了吸气,止住了啜泣。
元启道:“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泊苑可当金屋否?宋姑娘愿当阿娇否?”
满屋的沉香气沁人心脾,可宋乐舒和元启二人仿佛被什么扼住喉咙般,那股力量在他们的脖颈间收紧,心脏接连快速跳动,让呼吸也被这种紧张和不安所控制。
宋乐舒沉默了。
元启双眸中的忐忑逐渐扩大,而后那一点点的希望逐渐落空,宛如熄灭的火光,叫他满腔都充斥着那股让人难过的情绪。
宋乐舒拒绝了他。
即使宋乐舒不言,元启也懂了宋乐舒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宋乐舒心存着一丝良善,不愿就此拂了自己的面子。
“也许我是该有自知之明一些,”元启垂头,衣服已经被攥出了一些褶皱,他用手抚着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把它和自己心中的难过抚平一样,“宋姑娘已经告诉我了。”
宋乐舒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股犹豫再次强烈的迸发而出。
“历史上陈氏善妒骄纵,腌臜手段层出不穷,终是害人害己,落得终老长门的下场······”宋乐舒的声音轻飘飘的,每字每句都格外的清楚,仿佛在告诫自己。
“元先生,我知你戴我恩厚,可恕宋乐舒无法答应。”宋乐舒闭目,终是将这样的一句话亲口说给了元启听。
元启怔然。
虽是意料之内,可真正听到时还是心痛如刀割。
这个选择,宋乐舒做出来了。而这个赌,元启觉得自己输了。
“宋姑娘······”元启叫了一声,可话卡到喉咙,最终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度抬头,他便看到了宋乐舒那双坚毅的眸子,眼中带着决绝,与刚才判若两人。
此事,无法转圜。
“小女自小在侯府长大,我父有续弦妻妾,虽无外室,但女子所受之困本无二致。现在宋家落魄潦倒,嫁与元先生确实是我家东山再起的手段。”
宋乐舒温柔笑笑,没有带着一丝埋怨,倒叫元启的心里被愧疚和痛苦填满,他此时才缓缓醒悟过来——自己这个举动有多莽撞冲动。
亦含着对宋乐舒的冒犯,且这种冒犯无法弥补。
但宋乐舒却没有拂他一耳光后羞恼离去,她只是平静道:“若我真想用卖了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家境,早就嫁了那什么安员外做续弦了。元先生从小含着金汤匙,从不用去懂身边人在想什么。”
皇室中人,只需知民间疾苦,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用来拯救苍生的工具。所谓大义,自然不顾身边人的所思所想。
宋乐舒从前极为任性,她是侯门千金,要星星便有星星,也不用去懂身边人想什么、做什么。
但真正落得如此境地时,宋乐舒才懂了这一切。
宋乐舒对着他扬起一个带着疏离的笑容:“我不怪元先生。但望先生以后能够康健。”
她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随后心中被一种名为释然的情绪填满。
徒留元启一人在那里怔楞。
清月阁的门被推开,春风入室拂面,元启却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直至房门被下人关上,他才如梦方醒。
眼前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了。
宋乐舒出了清月阁后,便去了自己沐浴的那间厢房,路上时正好碰见伺候自己的那两个丫鬟抱着自己的旧衣服,说要去丢掉。
宋乐舒见那衣服脏兮兮还潮湿,心中有些抗拒。
可自己不能穿着这么一身回家,定会叫父亲胡乱想什么。
于是她从丫鬟的手里强硬的拿过了自己的衣服,又回到了那间厢房换上。如此,才回了家。
泊苑不管是陈设还是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她从这走出,眼前的房宅由富贵变得落魄,就像是宋乐舒从前十六载的人生,一点一点变得灰暗。
眼前出现了现在一家人居住的小宅,父亲在屋前活动着筋骨——他终是不再成日躺在床上,肯起来活动活动了。
雨渐渐小了些。
宋乐舒一扫阴霾,告诫自己将方才在泊苑中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毕竟以后她和元先生都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父亲,我回来了。”宋乐舒远远喊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宋勤惊了一下,看到她在雨中一副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宋乐舒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