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鱼百思不得其解,那家伙之前明明邪祟气那么重,怎么现在看不出来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灵力大减的缘故?
不应该啊。
路过小区附近超市,买一大包些薯片辣条,还专门弄了几瓶酒。
刘秘书买的零食还有不少,可她和张瑞的战斗力太强,上回一不小心就灭掉一半。
酒也是张瑞想要的。
说之前很喜欢某牌子的果酒,喝起来甜甜的还不上头,特别适合朋友聚会。张瑞在国外久了喜欢小情调,没事就喜欢调个酒啥的。
晚饭煮泡面,加火腿肠和卤肉,还有油菜和蘑菇,再配上一点点火锅蘸酱。
味道,绝了!
吃过饭和谢姥姥视频,老两口正坐在炕上泡脚看电视,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鱼鱼,在省城怎么样?新学校好不好?同学好不好?老师好不好?吃的好不好?”
旁边的谢九抢过手机,嗔怪道。
“这么多问题,你让她先答哪个?真是的。”
手机不在面前,声音可以抢戏,谢姥姥大声道。
“其实姥姥知道,你刚去肯定没那么顺利,姥姥就怕老师和同学欺负你。”
谢鱼心里暖暖的,她很喜欢被家人关心的感觉。
“姥姥放心,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欺负不到我。”
谢鱼捡高兴的事说了几件。
“学校很漂亮很大。同桌叫郝心心,很挺可爱的女孩子,我们住一个宿舍。她喜欢旅游,还说去木香镇的时候住咱家客栈里。西华食堂的饭很好吃,中午吃两大盘糖醋里脊……”
谢九和谢姥姥笑呵呵的听着,心里甭提多么舒坦。以前还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孩子没人照料可怎么办。
现在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且,是出乎意料的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吉人自有天相!
“鱼鱼,咱家客栈今天来客人了,看样子像是个生意人。”
哦?
没想到开业没几天,这么快有了第一位客人入住。
谢九神色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
“以我几十年看人的经历,那人有很大的愁事。中午进的客房,到现在没出来,刚才去敲门,那人也不答应,睡六个小时了……”
谢鱼顿时明白过来,谢九是怕那人想不开做傻事。
要是有人做傻事,这新客栈算是完了。
都觉得晦气,以后谁还愿意来住。
“放心吧,那人估计在做美梦呢。不管有什么愁事,睡一觉起来心情就好了。”
见谢九和谢姥姥不解,谢鱼笑道。
“我在客房里放了点小东西,在那里休息的人会睡的特别好,还会做很好的梦。”
老两口这才想起来,之前谢鱼让他们不要担心客栈经营问题,客源很快会好起来。
原来里面放了东西……
知道孙女不会放乱七八糟没谱的东西,但又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东西能做美梦。
“放的什么呀?”
“我走的时候做了一箱子七彩球,就是往墙上挂的那个装饰品。里面放了美梦符,只是这个美梦符只能管三天用处。”
当初给李威宝宝那个可以做七天美梦,客房里的这些没那么费心,只管三天用。
不管中午还是晚上,只要睡觉就会做美梦。
美梦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将人潜意识里的愿望在梦中实现。
为防止被心思不正的人利用做坏事,谢鱼还在上面加了结印。
可以算是良心符咒了。
这客人进去就睡得这么好,不会是恶人。
一堆黄底红印子的符纸和各种桃木剑从谢姥姥脑海中划过,那不都是电视剧里的东西?
“这……这也是梦里的神仙教你的?”
谢鱼大笑,“是啊,神仙觉得无聊,教着玩的。”
谢姥姥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几拜,心想老天爷对她家鱼鱼可真好。
*
“大师大师,你屋里好香啊,见者有份行不行?”
一听就知道是张瑞。还有几道其他气息,应该是同张瑞一起来的新朋友。
谢鱼来到露台,感到几分惊讶。
鬼魂见过太多,但这么范儿的极少见。
十多位高瘦纤细的银发老太太,正端坐在露台上欣赏雪景。见谢鱼出来,老太太们齐齐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
谢鱼也笑着回礼,多打量几眼美美的老太太们。
银发整齐簪在脑后,画着浓妆,一身笔挺的西装,脚蹬七八厘米的细高跟鞋。
一股大牌超模的时尚感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忽视她们的年纪和皱纹。
张瑞笑嘻嘻的介绍:“她们是阴司很火的老年女团,叫‘老女孩’。前阵子刚刚获得世界阴司举办的模特大赛,获得团体金奖,现在广告和电影找她们的可多了。”
又指着身边一位年纪大些的老头介绍道。
“这就是我提起过的那个朋友,姓沙。现在在酒吧里当驻唱,也是非职业模特。”
谢鱼明白,这位就是上回张瑞提起过要托梦的那位朋友。
看上去七十几岁的年纪,一身藏蓝色粗布棉袄,透着一股沧桑感。
沙老头拱拱手,看上去十分豁达。
“谢大师好,他们都叫我老沙,您也这么喊吧。”
谢鱼也拱拱手,客气道:“叫我谢鱼就好。”
回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零食和酒,点上几根香烛。
老太太和沙老头的眼神里顿时大亮,这可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只有张瑞习以为常,他可是经常来蹭吃蹭喝。
有了吃的和酒,大伙敞开话匣子,少了几分拘束。
身穿白色西装的老太太,是“老女孩”老太太团的团长,笑眯眯的介绍自己。
“我叫张桂英,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享年一百零八岁,死于心梗。”
紫色西装老太太道:“我排老二,叫李兰兰,享年一百零二岁整,生日那天吃开心果噎死的。”
粉色西装老太太道:“我排老三,叫岳木兰,离一百零二岁生日就差一天,摸一手杠杠好的麻将,一激动不小心咽气了。”
蓝色西装老太太道:“我排老四,叫封囡囡,九十八岁,看小品乐死的。”
十二个老太太一一介绍完,年纪最小的老太太七十六岁,叫曲丹丹,是沙老头的女朋友。
说到沙老头,曲丹丹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发红。
“我比老沙大三十岁,他应该叫我姐姐的。”
大伙有些吃惊。
阴司向来开放一些,年龄差几十岁不算事,只是老沙长的也太显老了。
按照年纪算,老沙去世时也就四十多岁,可看上去和曲丹丹差不多大。
老沙不好意思的笑笑,耳朵慢慢变红。
“阴司哪有那么多规矩。我没啥文化,但就是喜欢文化人。丹丹以前是教授,他不嫌弃我,我就很知足了。”
曲丹丹咬咬唇,眼小满是小星星,指着自己的红围巾跟谢鱼道。
“这是老沙一针一线给我织的,纪念我们认识一周年。”
老沙更不好意思了,拿薯片从地上刮了一下,低声叨叨。
“不吃点沙子,就觉得嘴里少点啥。”
这两位挺有意思。
谢鱼笑问:“您以前生活的地方比较缺水吧。”
“可不?我们那里很少下雨。以前的时候全是荒漠,现在好多了。”
说到这个,老沙眼里有了光,神色也开始飞扬。
“没去过我们那里的人想象不到种一棵树有多难。别地方种棵树跟玩儿似的,我们种树是玩儿命。自己舍不得喝的水,用来浇树种草。好不容易发个小芽芽出来,刮一场风全完了。”
“学堂里好不容易来个老师,问大家长大想干啥,全班孩子都说种树。为啥呀?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大人在沙漠里种树,没见过外边的世界。老师又问你们愿望是啥?全班同学都说,希望沙漠变成绿洲。”
露台上十分安静。
刚才还在聊天说话的老太太们,此刻都在听老沙谈过往。
张瑞之前死在沙漠里,尸骨被野兽吃个干净,他见过那里的土地风貌。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就算能够到处飘了,张瑞也不愿意往那里飘。
“老沙,你们那里吃饭,有没有吃到沙子?”
“有啊,咋没有。甭说在外面种树的时候吃沙子,就连在屋里吃饭也有沙子。时间一久,没有砂子的饭总觉得不对味。”
团长张桂英笑问:“那你能尝出沙子产地不?”
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老沙真的点头。
“能啊,咋不能。沙漠里的沙子格外有味,拌饭香的很。海边沙子有海腥味,还有的沙子一股土味。”
大伙笑着,心里却涌上一股苦涩。
老沙吃沙子拌饭习惯了,可旁人听来,里面全是苦楚和无奈。
得是什么样的水土,才养育出这养一方人。
老沙摸摸自己的脸,嘿嘿笑道:“天天在沙漠里风吹日晒,多好看的脸也完蛋。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年轻时不比张瑞这小子长的差。”
张瑞跟他碰酒杯,“吹牛吧你,我可是木香镇第一帅。老沙,你到底多大?”
曲丹丹也问:“就是,你就没跟我报过真实年纪。快说,到底多大?”
老沙仰头一饮而尽。
“死的那年,正好四十。”
见大伙瞅着自己,老沙皱起眉有点尴尬。
“四十咋了?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差距,我对丹丹是真心的。我们那里的人天天风吹日晒,虽说老的快些,可怎么也比我强点。”
露台上一阵沉默。
大伙都认识时间不短了,但老沙从没说过自己的来处,也不谈自己的年纪。
那个付出整个青春的地方,一定藏着老沙的心事。
谢鱼看着老沙,心里五味杂陈。在修真界时也遇到过一个鬼魂,境遇和老沙差不多。
一生只洗两次澡。一回是出生,一回是死后。
谢鱼问:“老沙,你有什么心事未了?”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很恨我。现在我打算投胎,想请大师托梦给他,说几句心里话。不想再让恨我。他心里苦,我心里也苦。”
老沙神色中闪过苦衷和心痛,倔强的眼睛蒙上一层泪光,仰头看向星空不让泪水滑落。
“我爹没文化,但教育我做人要重诺,答应的事就得干,那叫一诺千金。这一辈子我啥啥都不成功,唯独重诺这件事,我做到了!”
老沙挺直腰杆,一股无愧于天地的气概油然而生。
十几位老太太姿势优雅的飘过来,找地方坐好,准备听老沙讲故事。
一位银色西装老太太掏出瓜子,大概觉得声音刺耳影响故事效果,又默默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