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刚过了14岁生日,今天是她正式迎接14岁的第二天，这个明明还小得可怜的姑娘却觉得，今后漫长的人生，已经只余下黑暗，没有什么可盼的了。
她应该是,被自己的母亲,卖给了此刻与她共乘一辆车的男人。
身为穷人家的孩子，年仅十四岁的白若，已经能够明白很多事情。
哭闹祈求和歇斯底里,都是上车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她的母亲还在面前，她还能发疯一样大吵大闹，哭叫着不愿意离开,但是现在坐在了这辆陌生又豪华的车子上，任由着车子将自己载往不知名的地方，她心中余下的便只有恐惧。
白若双手可怜兮兮扒拉着窗户，哭肿的眼睛望着窗外逐渐繁华的街景，小脸上泪痕斑斑,腿上就一个破旧不堪的娃娃,孤零零躺着。
司机老陈将电话递到后座：“宋先生,二少爷学校打来的。”
白若被这声音惊到,回过神来，带着恐惧的眼神盯着自己不远处的男人，仿佛盯着什么可恶又恐怖的洪水猛兽。
这小孩怎么回事。
宋致诚见她反应,感觉有些好笑，却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对她和善道：“你叫白若是吧？那以后我就叫你若若了。”
“你好啊，若若小朋友。”他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脸只有巴掌大，整个人看起来尤其小只，浑身还湿漉漉的，素净的小脸上都是怨愤，现在她正圆睁着眼睛，咬牙瞪着他。
这似乎是，她此刻能做出来的最凶狠的表情了。
白若双手抱紧了腿上的破娃娃，一声不吭，又或者说从上车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像个小哑巴。
可她分明不是哑的。
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跟他正上初三的小儿子一样。
男人了然地笑笑，并未介意她的防备，他十分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问司机：“叫家长？就说我不在，让高特助去。”
司机有些为难：“您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宋致诚微微蹙眉：“又闯祸了？”
司机回复：“这回倒不是，而是校主任打电话来说，学校来了个人，自称是受到委托的代理律师，要来给二少爷办理转学手续。”
“转学？”男人轻哼了声，像是不可思议，“哪家律师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越过了我这个当爸爸的，要给我儿子转学？”
司机目不斜视：“是图兰女士的委托。”
后座上一时间没了声音，司机好奇地从车镜看了一眼，只看到男人面色肃冷，抿紧的唇角透露出些微的不悦。
司机道：“图兰女士应该是好意，说是在意大利给敏齐少爷申请到了很好的高中，可以不必考试，直接转过去就读，总比在国内天天跟同学打架斗殴，惹事生非强，说是在国内，也没个妥帖的人看管照看。”
“真要是好意的话，就打电话给她，让她自己回来给儿子办转学吧。”男人回应的声音很冷，丝毫不顾及情面，“可别又是借口工作忙，随便叫个阿猫阿狗过来。”
他接着道：“或者你提醒她，下次再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前来学校骚扰，我不会客气了。”
男人说完话，便伸长了腿，靠在座位上假寐。
司机知晓他脾性，不敢再多话了。
白若瑟缩在座位的一角，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破娃娃，全程安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
***
“宋先生，星月湾到了。”司机出声提醒。
男人睁开了眼睛，目光下意识投向某处，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白若浑身脏得不像话，整张脸也是花的，眼睛还肿得像核桃，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
嗯，就暂且视作可爱吧，总不能用丑这样的字眼，伤小孩自尊。
“下车吧，若若？”他试探着叫了她一声，也没再自讨没趣地伸手扶她，“我还有事，老陈会带你进去，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明天会有人带你去新的学校，你很快会有新的老师和同学，嗯，运气好的话，还会交到一两个知心朋友。”
他想，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可不就是希望交朋友么，彼此说悄悄话互换小秘密什么的，幼稚又单纯。
车门被打开又关上，白若被司机带下车之后，车上坐着的男人才点燃了一根烟，浓厚的烟草味弥漫上喉咙，他深深连吸了好几口，已经忍耐已久的烟瘾，似乎此刻才觉得稍解。
他一手轻松了松领口，车窗摇下，夹着烟的手耷在车窗上，看向窗外小小的身影，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男人吩咐老陈：“让人带她去洗洗，买几身合适的衣裳，她这一身实在是——”
他迟疑了一下，好几秒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目光将白若从头扫到脚，虽然不算苛刻，但是白若也彻底感受到了对方明晃晃的嫌弃。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者是说是这一路憋得狠了，白若涨红脸咬紧牙，重重将手中东西朝着车窗砸了过去。